奢崇明反复思索后,觉得当前唯有此法可行。
这次他没有迟疑,果断做出部署:由其子奢寅率五千兵马留守泸州,负责防备对岸明军。
自己则亲率两万步兵,乘船顺江而下,直趋重庆。
剩余五千骑兵交由亲信将领周鼎与罗乾象统率,随军沿江而行,轻装前进。
为尽量掩藏行踪,奢崇明于次日午夜子时便率军秘密出发,沿长江前行十余里,才登船开拔。
对岸的朱燮元并不知晓,叛军主力已向重庆方向进发,此时他正加紧联络各方势力,确保能够按计划完成合围。
就在他准备就寝之时,一名亲兵未及通报便闯入帐中,向挂在帐内布帘后的朱燮元抱拳行礼道:
“抚台大人,圣上遣使已到,带来了皇上的军令和手谕,现正候于帐外!”
朱燮元急忙起身,步出军帐,见一名身着坚固铁甲的士兵恭敬等候,立刻行礼叩首,随即请其入内。
“抚台大人,皇上的军队已于前日抵达达州,不久即可进入重庆,但暂不显露参战意图。此次前来,是传达皇上的命令——‘放长线钓大鱼’!”
“放长线钓大鱼”?
朱燮元一时愣住,不解其意。
明明叛贼就在眼前,肆意作乱,为何不及时铲除?这西南偏远之地,真有值得等待的大鱼吗?
他打量着眼前的传令兵,语气和缓地问道:
“本官尚不清楚皇上的用意,还请天使明示。”
“奢崇明不过永宁一个小小的土司头目,剿灭他轻而易举。但皇上之意,是暂不急于动手。因为有些人还未表露立场。”
“暂且让他嚣张几日,待更多人按捺不住现身之时,再一并收拾,彻底清除。”
因有皇命手令在手,朱燮元次日清晨便派遣传令兵分别通知南路的鲁钦与东路的王平,在十日内不得擅自出兵。
两日后,派出的探子从对岸返回,朱燮元得知奢崇明已率主力沿江直扑重庆。
他立刻派人将此情报送至重庆城内的官员守军,并加急呈报赶往重庆途中的皇帝。
为避免引起对岸叛军怀疑,他不时派出小队士兵假装渡江骚扰,试探敌人江防守备。
同时,他根据敌军战力与江防布置,分析薄弱环节,为日后真正渡江作战做好周全准备。
……
秦良玉的部队从石柱出发,仅用一日便抵达忠州。
她与奢崇明一样,选择乘船沿江而下,奔赴重庆。
进城后,秦良玉持着皇上圣旨与巡抚文书,迅速接管了城防与军营事务。
经查点,重庆府的粮仓已空,城中守军也多体弱无战力。她当即着手筛选士兵,即使不断降低标准,勉强合格者也不足五千人。
虽重庆城不算极重之地,但仅有万兵守卫,显然力量薄弱。
于是她以四川军务总兵官身份下令,要求临近重庆的几位土司各出一支精锐队伍,归其调度。
壮族与苗族几位土司接到命令后,迅速行动,各自挑选三千精兵交由秦良玉统辖。
而其他族群及土司,对秦良玉的命令置若罔闻,仿佛大明已无威信可言。
有几位地方将领甚至在朝廷信差面前,公然将朝廷下达的调兵文书撕碎或焚烧,这种行为无异于直接挑衅皇权的尊严。
秦良玉听闻此事后,依旧沉着应对,继续整顿军伍,布置防守事务。
她心里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局势。土司与朝廷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利益上的冲突早已难以调和。
如今她反倒觉得幸运,身为总兵还能有一定的号召力,至少可以调集数千兵马,不至于孤立无援。
……
叛军的一支侧翼部队,仅用一日便攻下了毫无防备的遵义城。
紧接着,樊龙亲自率领亲兵前往播州,与当地的土司进行联络。
早在二十多年前,播州土司杨应龙便曾起兵反叛大明。尽管后来被平定,杨氏族人也被尽数诛灭,但此地的土司势力始终对朝廷怀有抵触情绪。
多年来,他们反叛的念头从未断绝。加上战乱频仍,民间困苦至极。各地土司亟需粮饷与兵械,以扩充兵力。
地方官员的压榨也远超别处,仿佛两只吞噬百姓的恶兽,争先恐后地榨取民脂民膏。
只要有一点财富,都会被他们尽数掠夺,百姓的生死无人问津。
樊龙的到来,如同破晓的第一缕光芒,照亮了这些长期压抑、对朝廷积怨已久的土司们的心头。
他轻松地将播州几大土司尽数纳入麾下。
大小土司头目在叛军大帐中,与樊龙、张彤以血为誓,结盟共抗明廷。
仅仅三日之内,在底层百姓的大力协助下,这些土司迅速集结起两万余人的队伍,加上奢军七千余人,总兵力已近三万。
完成播州的整编后,樊龙与张彤依照原定计划,从遵义率军北上,接连攻占绥阳、桐梓,又在两场野战中大败明军,斩杀敌兵上千人,连破三道关卡。
一路之上,奢军侧翼连连告捷,声势日益浩大,樊龙和张彤之名也在周边府县广为流传。
在连番胜利的鼓舞下,叛军行军速度极快,不到五日便已抵达繤江下游,锋芒直指重庆。
行军途中,他们又陆续收纳了大量归降部队。
一些原本观望的土司也开始做出选择,押上身家性命,试图搏一个西南霸主的地位,这个诱惑实在难以抗拒。
当樊龙所率偏师在重庆南面大展军威之时,奢崇明统率的主力部队却陷入困境。
其军队刚登岸渡江,便遭明军猛烈截击,被迫退回上游,重整军备。
率军迎击奢崇明的,正是秦良玉的儿媳、马祥麟的妻子——名震川蜀的女将张凤仪,以及秦邦屏的次子秦拱明。
奉秦良玉军令,他们率领五千名白杆兵精锐与三千名土司兵,在渡江口设伏两日,总算没有白等。
当叛军刚刚踏上渡船,尚未完成集结列队之时,伏兵便从三面同时出击,打得敌人猝不及防、仓皇溃逃。
许多叛军慌乱中跳入江中,溺亡者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