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彤率军抵达前线,粗略观察了明军阵型与地形后,开始仔细思索对策。
明军将领的确老练,布阵方式也很巧妙,竟能选在这种地形扎营设阵,堪称高明。
两军对峙的这片区域为盆地,四周群山环绕,林木茂密,河流交错,显然不适合大规模作战。
但对叛军来说,这并非劣势。尤其那些吃苦耐劳的彝兵,在山林间作战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为了表示对张彤的信任,并希望他能一战取胜,奢崇明所拨的一万兵马之中,竟有七千是彝兵。
张彤先派两千老兵弱兵发起进攻,用以吸引明军注意。
随后派出一千彝兵,分作两路,从两侧山林隐蔽前进,意图绕到明军两翼发动突袭。
然而,他派出的这支部队,连一刻钟都没撑住,就被神机营的大炮与火铳打得溃不成军,狼狈败退。
神机营配备的拐子铳与迅雷铳,皆为多管火器,对付这些毫无护甲的叛军,极为合适。
因未着甲胄,叛军一旦被火铳击中,轻则重伤,重则毙命,甚至有人被一枪击中,身体被冲击力带得飞出数尺,胸腔赫然露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这般惨烈景象,对于这批只想浑水摸鱼、求口饭吃的人来说,实在难以承受。他们跟随奢崇明,不就是为了保命吗?
在这些愚昧流民眼中,明军所用的武器宛如天降神术,只听得对面一响,便有人倒地不起。
后续冲上来的士兵,见前方尸骸遍布,甚至有人被炮火炸得粉碎,心中顿时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他们本无坚毅之心,如何能承受这等血肉横飞的场面。
“官军太猛了,这仗没法打了,赶紧逃命吧!”
一人喊出,众人纷纷响应,侥幸未死的叛军四散奔逃,仿佛背后有鬼追命,比之先前冲锋时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张彤立于阵前,气得几乎从马上跌下。
这些乌合之众,关键时刻毫无用处,只会扰乱军心。
眼看即将冲至百步之内,却因几个胆怯之人,前功尽弃,刚刚阵亡的数百人也尽数白死。
“传令下去,将全军盾牌集中,排列三列,盾后弓手紧随,待至射程,万箭齐发,压制官军炮阵。”
明军火器威力太过惊人,张彤此时已无先前那般自信,胜负难料,心中已有几分担忧。
新一波攻势尚未展开,张彤便遭遇难题——收拢盾牌时才发现,全军铁盾极为稀少,总共不过百余面。
其余大多为藤编竹制之物,难以抵挡明军火铳的猛烈火力。
此类盾牌,仅能抵挡箭矢与冷兵器,面对火器毫无作用。
无奈之下,只得派人速回向奢崇明求援,请求将全军铁盾调拨过来,以助一战。
这正是地方武装与朝廷正军之间的差距。有时人多钱足,资源却匮乏,尤以铁器为最,乃军中至宝。
大明虽未严控铁器,但谁敢大量采购此类可造兵器之物?
奢崇明身为土司,本就处于风头浪尖之上,虽早有异志,却也只能暗中准备。
他手下数万大军,所需刀枪已不计其数,更别提余力打造铁甲。
传令之后,张彤苦着脸望向对面明军阵列。
一眼望去,前列皆为精制铁盾,斜插于地,每两三面盾牌之间,便架一门火炮。
他读过不少兵法书籍,也看过大明朝的兵备志,对军队的装备和武器有所了解。他很清楚,自己手下的军械远不如对面的官军精良。若以相同的兵力正面交锋,很难取得胜利。
于是,他将全部的期望放在那一千名精锐彝兵身上,盼望着他们能够顺利穿越山林,绕到敌军侧后,与自己形成夹击之势。
到那时,那些威力强大的火器,还有覆盖全身的精制铠甲和锋利武器,都会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奢崇明竭尽所能,总算为张彤凑齐了九百多面铁盾。张彤明白,这是他们所有的积蓄了。
他的心中充满疑虑,不知这些铁盾能否抵挡得住官军火器的攻击。
待所有装备准备就绪,张彤立刻下令,派出最为精锐、装备最全、作战最勇的彝兵,对明军发起第二轮进攻。
明军阵营中,神机营的一名千总通过千里镜清楚地观察到了敌军的变化与新的战术安排。
“秦将军,叛军竖起了铁盾,这些盾牌兵身后,应该是弓弩手,等他们靠近我军时,便会齐射,看来这奢崇明也是懂点兵法的。”
秦邦屏也看见了,他忧心地向这位千总问道:
“我们的火铳,能不能穿透那些盾牌?”
秦邦屏对火器并不了解,连基本的常识都不具备,因为他与奢崇明一样,都是西南土司,平日里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火器。
他深知自己并不擅长火器战法,因此朝廷拨给他的三千神机营将士,在战时全由这名千总指挥,他从不插手。
千总拱手回道:
“回将军,若以我军的盾牌为参照,在三十步以内,火铳是可以击穿的,但如果超过这个距离,即便击穿,也难以伤及举盾之人。”
“一窝蜂和百虎齐奔箭的威力也不够,但如果是流光神机箭,则问题不大。”
秦邦屏轻轻摸了摸胡须,随后指着前方架设好的青铜火炮说道:
“那我们就只能调整火炮角度,以平射方式轰击他们的盾阵了?”
千总点头表示赞同,并继续说道:
“请将军让盾牌手做好防御准备,重甲兵也要随时待命。这些彝兵可不是乌合之众,他们的心理素质比一般士兵强得多,必要时,还需出动重甲兵进行冲杀。”
秦邦屏不再迟疑,当即下令:
“好,你就按你的判断去做,我会随机应变。这一战,务必击溃来犯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