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们更是便想着进宫见见张国纪的女儿,结果却被皇帝身边的侍卫统领,以“无天子诏令”为由,赶了回去。
堂堂大明朝的国丈、皇帝的岳父,竟遭此对待,张国纪气得不行,回到家后立刻写信给女儿,把事情说得严重又夸张,满纸怨言。
为人单纯些的张嫣自然相信父母之言,马上派人将那位侍卫统领召到坤宁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不过也只是言语上的责备,没有那些影视剧里常见的狗血情节——什么一言不合就下令处死、杖责致死等。
那样的手段,最多只适用于后宫的太监宫女。至于前宫的御林军,她并无权处置。
除非此人犯下大罪,否则她连抓人的资格都没有。
御林军直属天子,更何况此人还是皇帝的贴身侍卫统领,肩负宫门守卫重任,唯有皇帝本人才有权力对其施以惩罚。
张国纪收到女儿回信,得知只是被训了几句,气得当场破口大骂,连带着对女儿也颇有怨言。
意思大概是,身为皇后,竟然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不敢动,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受了多少气?
不过,此时的焦点其实是一位已怀胎数月、即将临盆的妃子。
张国纪真正担心的是,她若生下皇子,将改变宫中格局。
为此,他悄悄与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取得了联系。
这名宫女原本是张家的仆婢。张嫣被立为皇后后,朱由校怕她孤寂,特许她带入宫中侍奉。
但也有明文限制:其只能活动于坤宁宫,服务对象仅限皇后本人,且不受宫中女官管理。
借由这名日夜陪伴皇后左右的宫女,张国纪掌握了不少宫中隐秘之事,对皇帝的性格也愈加了解。
不久后,纯妃生下一“公主”的消息传来,一直密切留意此事的张国纪得知后,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他立刻动笔写了一封信,按照规矩递进了坤宁宫,交到皇后的手上。
张嫣望着案头那封尚未启封的信笺,满脸愁容,轻叹不已。
她心中明白,信里无非还是那些话,催促她抓紧时间,在其他嫔妃之前怀上龙裔,生下皇子。
如此一来,便是天启朝的嫡长子,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太子的外祖父一家,自然能再度显赫数十年,甚至还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正当她愁绪万千时,远行的朱由校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坤宁宫外。
因身披铠甲,行走匆忙,铠甲之间相互碰撞,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宫女急急忙忙入内通报,可此时的皇后心不在焉,并未反应过来,等她察觉时,朱由校已然踏入殿中。
“宝珠,朕回来了!”
看到眼前这个一脸喜悦的皇帝,张嫣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捂住嘴,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朱由校笑着走上前,紧紧将久别重逢的妻子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张嫣回过神来,迅速调整情绪,随即开口询问皇帝,为何突然归来。
朱由校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听罢,张嫣带着笑意说道:
“这几日太妃每日都在佛前为陛下祈福,还时常问起陛下的归期,陛下稍后须得随臣妾一同前往慈宁宫向太妃请安。”
“幸亏纯妃诞下了长公主,否则这个年,臣妾恐怕只能一个人过了,太妃也得为此担心许久。”
朱由校闻言,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接话,更无从解释。
才新婚不久的第一个年头,就几乎让皇后独自守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疏忽。
他随即转移话题,问起纯妃的身体状况,以及小公主的情况。
张嫣也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向皇帝做了禀报。
自纯妃临近产期以来,皇后每日都会前往探视。公主出生后,她更是细心照料,尽到了一个皇后应尽的责任。
太医院院正李长文医术精湛、经验丰富,专门为纯妃拟定了一套调养方案,如今她已能下床走动。
小公主也健康无恙,李长文每日亲自查看,以防意外发生。
这本是朱由校离宫前特意交代之事。虽然他几番整顿宫中秩序,但仍难保有人铤而走险。尤其在他不在宫中之时,一旦发生意外,便难以挽回。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皇子与公主早夭并非罕见之事。
如同那位父亲一般,虽有众多子嗣,十几个儿女中真正活下来的,只剩他与弟弟朱由检。至于那些姐妹,大多幼年便离奇夭折。
朱由校偶尔会思索,若自己不是万历皇帝的长孙,没有受到特别关注,是否也能顺利长大成人?
听闻张嫣说起刚出生的女儿,朱由校心中充满好奇,迫切想要一见。
为了节省时间,他连乾清宫都未回,直接在坤宁宫便卸下盔甲。
张嫣见状,急忙走入寝殿,取来一套常服为他更换。
脱去铠甲后,朱由校顿感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等待穿衣时,他注意到桌上一封未拆的信,是张国纪写给张嫣的。
他拿起来细细端详,发现信封依旧完整,便放回原处,没有窥探他人书信的习惯。
不多时,张嫣取出一套全新的皇帝常服,亲手为他穿上。
她这才想起那封信仍在桌上,连忙折返查看,确认未被打开后迅速拿在手中。
回头悄悄望了一眼正对镜整理衣冠的朱由校,见其神情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朱由校忽然在身后开口,吓得她心头一跳。
“这封信是国丈写的吧,宝珠怎不拆来看看?”
张嫣急忙答道:
“臣妾本想看看的,可陛下恰好回来了,所以打算夜里再读。”
她怕引起怀疑,又补充一句:
“父亲应无大事,不过是关心臣妾在宫中是否习惯罢了。”
朱由校凝视她片刻,随即一笑,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