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启二年起,天下两京十三省,永不加赋!”
次日清晨,这道圣旨便由顺天府衙正式对外发布,告示一经张贴,街头巷尾立刻围满了人。
百姓们争先恐后地驻足观看,有人识字的便大声念出内容,人群里既有寻常百姓,也有商贾与乡绅。
“皇上有令,永不加赋喽!”
“好啊!”
一名宣旨的翰林官员刚念完诏书,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掌声四起。
“皇上真是体恤民情!”
“往后日子有盼头了!”
“皇上万岁!皇上是明君!”
人群中夹杂着不少应声而起的喝彩者,这些人并非偶然出现。皇帝颁布此令本就意在收揽人心,锦衣卫与东厂怎会错过这样的良机?他们早已安排妥当,专事鼓动舆论。
在这些人的带动下,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整条街都回荡着对天子的赞颂。
那名宣旨官脸上笑意盈盈,心中亦是欣慰。他本就效忠于当今圣上,见民心归附,自然倍感振奋。
接下来几日,城中处处可见官差与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敲锣打鼓,沿街宣讲圣旨内容。
信息司旗下的报馆更是连轴运转,昼夜不停印制报纸,终于赶出了数万份传单。
内阁还特地派遣专人,携带着告示与报纸奔赴城外各村各镇,务必将消息送至乡野。
至于传遍全国,真正落实到每一处州县,以当前的交通条件,少说得耗上半年。朱由校对此并不着急。
政令既出,执行便交给地方官吏去办。
他清楚,这道“永不加赋”的诏令,重心在于北方。那里民生困苦,民心思变,他需要借此赢得支持,树立威望。
南方虽富庶,但距离遥远,眼下尚不在考量之内。
只要他在北方稳固了权势与名望,大明境内便不会出现动荡或失控的局面。
回顾明末的历史,正是由于北方百姓对朝廷彻底失望,皇帝失去了对北方的掌控,才引发了连绵不断的民变与反抗。
其中,陕西成为农民暴动最为激烈的区域。这场动荡不仅源于天灾,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人为的压迫。
那时的陕西,接连遭遇旱荒、蝗祸与地震,流离失所者遍布乡野,百姓生活已濒临绝境。
可朝廷非但没有减免赋役,反而坚持征收常赋,辽饷也必须足额上缴。地方官吏趁机贪赃枉法,横征暴敛,令本已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民众更加困苦不堪。
陕西地广人杂,又地处要冲,北有蒙古土默特部,西有鞑靼势力,时常南下劫掠。
倘若边军能击退外敌,百姓尚可承受重负,勉强维持生计;一旦战败,家园尽毁,钱粮性命皆难保全。
与此同时,境内也不安宁,某些少数民族部落氏族群揭竿而起,烧杀抢掠,战火四起。
正因如此,西北地区的军队在长期征战中锤炼出较强的战斗力,相较于其他边镇,实属难得的精锐力量。
那位被后人称作心怀理想、体恤苍生却生不逢时的崇祯皇帝,不但未设法减轻民间疾苦,反而加征“剿饷”与“练饷”。
此举无异于将百姓推向反叛之路。明朝在他手中覆灭,实为必然结局。
那些后世极力美化他的人,若真将其置于当年陕西的境地,恐怕他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投奔李自成,带头推翻这个王朝。
朱由校曾阅览古籍,隐约记得,明朝财政收入之中,竟有三成来自陕西一地,而富甲天下的江南诸府,仅负担两成。
由此可见,国家财政早已千疮百孔,朝廷与君主实际上受制于地方豪强。
换句话说,国库能有多少收入,全看这些地主乡绅愿不愿意掏钱。
至于普通百姓,毫无依靠,被榨取到最后一丝气力。这样的政权,何来信誉?又怎能凝聚人心?
因此当王二率先杀官起事,西北民众纷纷响应,短短数年间,各地涌现数十股大规模的反抗势力。
起初,不过是饥民为活命而揭竿,局势尚有转圜余地。
但到了崇祯四年之后,越来越多的边镇士兵加入叛军行列,战争性质自此彻底改变。
朝廷长期欠发军饷,即便偶尔拨付下来,也大多被各级将领层层截留。士兵到手的银粮少得可怜,连基本生计都难以为继。
皇帝尚且不会让兵士饿着肚子打仗,如今既不给钱也不给粮,却要求他们冲锋陷阵,谁还肯卖命?
民间有句老话:“宁可撑死,不愿饿死。”
那些走投无路的边军士兵,干脆扔下武器,投奔农民军去了。那边既能吃饱饭,又能抢掠财物,日子过得反而痛快。
因此,在明末动荡的年代里,西北各军镇几乎销声匿迹。朝廷极少调动这些部队,原因很简单——兵员早已逃散殆尽,许多将领成了空头指挥官,手下连一个像样的队伍都没有,谈何作战?
更棘手的是,边境还得防范蒙古部落的侵扰,以及少数民族的反抗。可军队已名存实亡,防御形同虚设。
当时的文武百官乃至皇帝本人,不可能看不到国家财政崩溃、赋税沉重带来的恶果。
但为何无人出手扭转局面?关键在于掌权者自身。
崇祯帝朱由检最是爱面子,宁可硬撑到底也不愿低头求变。
当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时,他私下已让王承恩准备出逃事宜,可只因大臣几句质问,便立刻退缩,再也不敢提半个“走”字。
此人度量狭窄,疑心极重,从不敢与权贵对抗,又怎会向天下士绅豪族动刀?
朱由校却与之截然不同。
若局势真的无法挽回,他宁愿亲手终结大明,也不愿看着它苟延残喘、任人宰割。
唯有稳住北方民心,才能为新政铺路。只要北方不爆发大规模民变,大明就不会陷入四面烽火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