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机关弩阵逊于对方,更未曾料到秦军竟掌握一支精锐骑兵。
以区区五万人前去救援,几乎等同于赴死。
唯一可行之策,便是暂退守城,集结更多兵力后再度出击。
杨延德听罢勃然大怒,目光如刀直指潘美:“撤回调兵?等你慢悠悠搬来援军,石羊县早已被踏平!”
“你分明是借机报复我父,巴不得他死在战场上!”
杨家七兄弟本就对潘美心存芥蒂,接连失利加上此刻的冷漠推诿,终使一向沉稳的杨延德怒火中烧。
“住口!”
潘美猛然拍案而起,手指杨延德厉声喝道:“军中主帅是我!你竟敢公然顶撞?”
实情而言,他的判断并无差错。五万兵力深入敌境,胜算渺茫,极可能全军覆没。
就连杨业临行前交代亲兵的原话,也是命其返回云州求援,而非强攻驰援。
可那亲兵心急如焚,未按指令行事,反直接奔往陈家谷求大军出动。
“潘将军,我知您与家父过往不睦,但此刻生死关头,私怨岂能凌驾于战局之上?”
杨延平上前一步,抱拳低头,声音低沉却字字恳切:“我父与二弟身陷绝境,两万将士困守孤城。”
“若今夜不出兵相救,他们必难幸免。”
“恳请您下令出征。”
他是主将,兵符在他手中。
无人能违令调兵。
潘美面色铁青,嘴唇微颤,胸口剧烈起伏。
起初他还曾犹豫是否破例一搏——虽不喜杨业,却也不愿眼睁睁见其覆灭。
可杨延德的辱骂,加上杨延平话语中暗含的指责,仿佛认定他袖手旁观是出于私恨。
这一念之间,心中仅存的动摇尽数化作冷意。
“我说不发兵,便绝不发兵!”
“今日谁若擅自行动,军法从事!”
他语调森寒,眼神如冰刃扫过众人。
你们说我挟私报复?
好,那我就真做给你们看!
帐内空气凝滞,火烛噼啪作响,硝烟味弥漫四周。
杨延德死死盯着潘美,眼中怒焰几欲喷出。
潘美则面无表情,宛如石雕。
杨延平静静望了他一眼,忽然抬手取下头盔,重重掷于地上。
金属撞击之声清脆刺耳。
“既然如此,末将唯有违令而行。”
言毕,转身大步离去。
“奸佞之徒!”
杨延德朝潘美脚下狠狠吐出一口唾沫,随即追向兄长而去。
杨延平摘下头盔,猛地摔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杨延德紧随其后,脚步坚定,没有半分迟疑。
潘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紫,抬脚狠狠踢翻了眼前的桌案,木屑飞溅。
他怒吼道:“滚!全都给我滚!”
“我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
“我倒要瞧瞧,你们是怎么把命送出去的!”
……
两人一出营帐,便直奔军营所在之地。
即便手中无正式调令,他们依旧能调动部分直属兵力,虽人数有限,却也是眼下唯一可用之力。
形势紧迫,不容再等。
杨延平一声令下,一万将士迅速列阵集结,皆为其旧部亲信。
旌旗猎猎,铁甲森然,军威初成。
待整军完毕,他取来兵器,跨步走到杨延德面前,语气沉稳:“你立刻回云州城,通知延昭带兵出发。”
“我先去救人,你务必让他们在途中接应。”
他已决定孤军深入,驰援石羊县。
此行九死一生,他心知肚明。
五万大军尚且溃败,如今仅率万人前往,胜算渺茫。
可他必须去。
身为长兄,身为杨家之子,这担子只能由他挑起。
“大哥!我也要去!”
杨延德猛然上前,声音颤抖,眼中满是焦急。
杨延平猛然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目光如刀。
“七子去,六子归。”
“娘亲临行前请人测算过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三弟已经走了,那是我的过失。我不能再看着任何一个兄弟倒下。”
“相信我,我会把父亲和二哥带回来。而你,必须完成你的使命——去找援军!”
“大哥……”
杨延德喉咙发紧,眼眶泛红,嘴唇微微战栗。
最终,他低下头,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清晰:“我明白了。”
杨延平松开手,轻轻整理了弟弟的衣领,嘴角浮起一丝温和笑意。
他不再多言,翻身上马,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号角响起,大军开拔。
马蹄踏地,尘土飞扬,一万将士随其身后,如洪流般涌向远方。
风掠过耳畔,猎猎作响。
杨延平挺直脊背,目光笔直望向前方。
危险由他承担,就够了。
血债已够多,不能再添一人。
大军渐行渐远,身影融入地平线。
杨延德伫立原地,望着那远去的旗帜,胸口起伏不定。
片刻后,他翻身上马,带领少数亲卫疾驰而去。
方向相反,目标相同——云州城。
他必须尽快带回援兵。
石羊县,小城一座,名不出众。
因早年出土一尊石雕山羊,被视为吉兆献于朝廷,遂得此名。
杨业率两万残部进驻后,立即组织守城。
城墙为夯土所筑,不高不坚,但有兵驻守,则易守难攻。
眼下,这座小城成了最后的屏障。
当杨业率领的残部刚刚进入石羊县,蒙毅便已率铁鹰骑兵抵达城外。
他并未下令强攻。
每一位铁鹰军士皆经严苛训练,贸然用于攻城极不划算,况且军中并无云梯、冲车等器械。蒙毅选择将县城团团围住,随即派人快马传讯王翦,请其主力迅速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