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德一路狂奔两日,未曾停歇。
双目赤红,唇裂如纸,衣甲沾满尘泥。
他一把抓住杨延昭的手臂,声音嘶哑:“父亲中计了!”
“秦军早有埋伏,就等我们出击。他们的弩阵远胜我军,更有一支铁骑压阵!”
“前线大军全军覆没,三哥阵亡,四哥下落不明。如今父亲和二哥被围困在石羊县,形势万分紧急!”
杨延德话音未落,额角青筋跳动,呼吸急促。
杨延嗣与杨延昭同时站起,脸色骤变。
“什么?三哥、四哥他们……竟会如此?”
杨延嗣声音发颤,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脑中一片空白,难以接受父亲率军出征竟落得这般结局。
杨延昭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沉声问道:“陈家谷本有五万将士,你为何独自回来求援?”
“大哥呢?他人在何处?”
提到此处,杨延德双目通红,嗓音沙哑。
“潘美那奸贼,借口军令不动一兵一卒,拒不出兵接应!”
“大哥怒不可遏,命我回城调兵,自己带着一万精锐连夜赶往石羊县救援爹和二哥。”
他每说一句,牙齿咬得更紧一分。
在他心中,潘美按兵不动,无异于谋害亲族,蓄意置父兄于死地。
“此獠该死!”
杨延嗣猛然踢翻身旁木案,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杨延昭不再迟疑,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五哥稍候,我即刻集结兵马,前去接应!”
脚步刚动,副将疾步上前拦住去路。
“六将军不可!若主力尽出,秦军趁虚而入,云州必陷!城池失守,罪责难逃!”
副将满面焦急,语带哀求。
擅离防区,依律当斩。他不敢让杨延昭冒此大险。
“我父兄命悬一线,岂能坐视不管!”杨延嗣怒吼,目光如刀扫向副将。
气氛瞬间紧绷。
杨延德抬手制止,声音低沉却有力。
“七弟,冷静些。”
“云州不可无兵,你留下守城,我与六弟领兵出发。同时传令朔州、蔚州,速派援军。”
“不行!”杨延嗣断然拒绝,眼中泪光闪动,“要我留在这里?除非你先杀了我!我要亲手为三哥报仇,救出爹和二哥!”
他语气决绝,再无半分退让。
见其心意已决,杨延德转头看向杨延昭。
“罢了,六弟你留下,给我三万兵,我与七弟同去。”
杨延昭沉默片刻。
最终颔首。
并非畏战,而是自知体弱久病,难堪长途奔袭。反观七弟虽年少,却骁勇善战,冲锋陷阵正合其势。
云州需人镇守,他留下,才是最稳妥之选。
城不能失,亲人亦不可弃。
三人商议完毕,立刻分头执行各自任务。
不久之后,三万将士自云州城列队而出,在杨延德与杨延嗣的率领下疾驰向前,奔赴战场增援。
高耸的城墙之上,杨延昭伫立风中,目光紧随远去的队伍,神色凝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务必归来无恙啊。
……
“踏踏——踏踏——”
辽阔平原上,十余骑宋军疾驰如风,穿越荒野。
这些人正是从石羊县突围而出的骑兵,并非临阵脱逃之辈。
他们肩负一项绝密使命——护送杨业撤离!
此刻众人神情紧张,马蹄翻飞,只因身后尘土滚滚,一支敌军紧追不舍!
那正是秦军精锐——铁鹰骑军!
王翦察觉杨业被调包后,当即命蒙毅率铁骑追击。
尽管宋军已奔出数十里,但铁鹰骑军速度惊人,距离正不断缩短。
“撑不住了!再跑下去必被截住!”
带队亲卫低吼一声,回头望了一眼背在身后的杨业。
杨业已被喂下药剂,陷入沉睡,不能惊动。
他们的职责只有一个:将主帅平安带回云州。
绝不能让敌人得手!
“分开走!”
亲卫果断下令,迅速换马,十几人立即四散奔逃,各自择路而行。
明知寡不敌众,分散亦难保全,但至少能打乱追兵部署。
果然,秦军见状分兵追击,一部分脱离主队追向其他方向。
然而仍有一支主力死咬不放,步步逼近。
正当亲卫心生绝望之际,前方忽然扬起大片烟尘。
一队宋军大部队迎面而来,旌旗猎猎,气势如虹!
看到熟悉的军旗,这名亲卫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是自己人!我们有救了!”
“快!冲过去!跟大军汇合!”
他嘶声呐喊,拼尽全力策马前冲。
后方的铁鹰骑军也察觉到了异常。
“将军,前方出现宋军主力,是否继续追?”
副将策马靠近,语气微疑。
蒙毅眸光凛冽,冷声道:“追!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收兵!”
万余骑兵竟让十几人逃脱,若传出去,颜面何存?
纵然前方千军万马,也要一战到底!
大秦铁骑,宁死不退!
而迎面这支宋军,正是杨延德与杨延嗣所率援军。
他们按原计划向石羊县进发,恰在此时与护送杨业的残部相遇。
“杨五将军!杨七将军!”
亲卫声泪俱下,几乎语不成调。
“只剩你们几个?”杨延德皱眉问道,声音低沉。
“父亲和大哥现在何处?”
杨延德急声发问,话音未落,目光已落在那亲卫背上的身影上。
是杨业!
“杨帅在此,是杨二将军命我们护送大帅撤离,不得已才将他击晕。”
亲卫声音颤抖,“杨将军与杨二将军仍在石羊县牵制秦军,替我们断后。可敌军还是追了过来,一路紧逼,未曾停歇。”
杨延德与杨延嗣顺着前方望去,只见尘土翻腾,黑压压的秦军骑兵如潮水般奔袭而至。
“岂有此理!”
杨延嗣双目赤红,胸中怒焰翻涌。兄长战死,全军溃败,恨意早已刻入骨髓。他转身对杨延德低吼:“五哥!先灭此敌,再救大哥!”
“杀!”
杨延德冷声回应,眼中寒光凛冽。
三万铁骑对阵一万秦军,胜算看似十拿九稳。
他们命亲兵护着杨业先行奔赴云州。
自己则调转马头,率军迎敌。
数字悬殊,却不代表胜负已定。
蒙毅所率之部,乃是龙骑卫——从三万铁鹰军中千挑万选而出的精锐中的精锐。
人数虽寡,气势不堕。
杨延德与杨延嗣虽觉这支秦军非同寻常,但仇恨早已遮蔽理智,岂会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