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市场的崩溃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引发的连锁反应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建立在灵石信用和价值锚定基础上的金融体系,迎来了开天辟地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天阙城,九州证道交易所。
这里是比灵石交易大殿更高阶、更复杂的金融中枢。巨大的穹顶之下,数以万计的玉质交易符盘悬浮半空,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灵光代码。代表各州大宗商品、宗门债券、甚至未来收益权的“灵讯符”价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贪婪与恐惧混合的奇特气息,鼎沸的人声几乎要掀翻穹顶。
交易所首席执事,元婴后期的清虚上人,平日总是仙风道骨、古井无波,此刻却眉头紧锁,站在最高处的观星台上,俯瞰着下方这片失控的灵海。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试图推演这场危机的走向,但天机一片混沌,仿佛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搅乱。
“上人!‘紫霄宫基建灵债’跌幅超过百分之十五!触发第一次熔断!”一个执事惊慌地跑来汇报。
清虚上人心中一沉。紫霄宫是中州霸主,其发行的灵债向来是市场定海神针,如今竟也……
“启动一炷香停盘冷却!”他沉声下令。
然而,一炷香后,复盘不到片刻——
“上人!不好了!‘百草堂药业灵讯’闪崩百分之三十!‘神兵阁法器指数’暴跌百分之二十五!‘跨州飞梭航运权’集体跌停!触发第二次熔断!”
恐慌如同瘟疫,从灵石板块迅速传染到几乎所有与传统产业相关的领域。所有人都意识到,修真界的底层逻辑正在被颠覆。当能源近乎免费,当运输成本趋近于零,当许多基础材料和丹药可以大规模、低成本自动化生产时,那些依赖传统资源、人力、地缘优势的商业模式和价值评估体系,还有什么意义?
交易所内,哭喊声、咒骂声、哀求声此起彼伏。有修士看着自己毕生积蓄化为乌有,道心崩溃,当场吐血昏厥;有宗门代表面如死灰,因为他们质押了大量资产发行的灵债即将违约;更多的投机客如同无头苍蝇,疯狂地抛售着手头一切可以抛售的资产,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只是加剧了市场的踩踏。
“熔断!第三次熔断!全市场灵讯符平均跌幅超过百分之四十五!今日停止交易!”最终,伴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宣告,整个交易所所有的玉质符盘瞬间黯淡下去,变得灰扑扑一片,如同失去了所有生命。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庞大的交易大厅。
三次熔断,一日之内。这是九州证道交易所自创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惨剧。清虚上人闭上双眼,长叹一声,他知道,旧的金融秩序,在今天,彻底崩塌了。
金融风暴的海啸,同样毫不留情地拍击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传统巨头身上。
百草堂总堂。
议事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各位长老面色铁青,看着手中急剧缩水的账目和雪片般飞来的退货、撤单传讯。
“堂主!我们遍布九州的药园、丹坊……价值都在暴跌!尤其是那些依靠独特灵脉的药园,现在……现在几乎成了负资产!”一位主管财务的长老声音嘶哑。
“还有库存!”另一位长老捶打着桌面,“我们囤积了数百年的灵药、丹药!现在青岚宗那边用聚变能源种出来的灵药,品质不差,成本却只有我们的百分之一!丹药更是能量产!我们的库存……快成垃圾了!”
首座之上,百草堂堂主万长青,这位一向以沉稳着称的化神修士,此刻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他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商业帝国,在“免费能源”和“科学种植”的降维打击下,竟如此不堪一击。他想起了不久前去青岚宗参加研讨会时看到的那些自动化灵植工厂,当时只觉得是新奇,未曾想竟是掘墓的利器。
“传令……”万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所有分堂,收缩防线,停止一切非必要采购和扩张。另外……备一份厚礼,老夫要亲自去一趟青岚宗。”
妥协,或许是这个老牌巨头目前唯一的选择。
神兵阁总部,铸剑谷。
谷内依旧炉火熊熊,锤声叮当,但气氛却截然不同。往日里,这里是高傲的炼器师圣地,一器难求。如今,大师傅们却聚在一起,愁眉不展。
“阁主,外面都在传……青岚宗那边,用那什么聚变能量,搞出了‘千锻灵压机’和‘分子级刻阵仪’……炼制制式法器的速度和成本……我们没法比啊!”一个满脸虬髯的大师傅闷声道。
神兵阁阁主,号称“器狂”的欧阳焱,猛地将手中的一柄半成品灵剑砸在地上,剑身瞬间断裂。“混账!炼器是艺术!是心血的结晶!岂是那些铁疙瘩能量产出来的?!”
“可是阁主……市场不认啊……”旁边有人小声嘀咕,“现在低阶法器价格已经崩了,中阶的也摇摇欲坠……只有顶级定制法宝还有人问津,可那能养活我们这么多人吗?”
欧阳焱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周围一双双茫然甚至带着恐慌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一生浸淫炼器,坚信技艺至上,却没想到,时代变了,变得如此陌生,如此不讲道理。
影响甚至波及到了最顶尖的层面。
天机阁,观星台。
几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老者,正围绕着一面巨大的“周天神衍盘”,试图推演变数。盘中星轨混乱,灵光晦暗,不时有符文莫名崩碎。
“天道轨迹……被扰乱了。”为首的白袍老者,天机阁主,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由青岚宗而起的那股‘科学’之力,如同投入命运长河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扭曲既定的因果线。未来……已是一片迷雾。”
“难道就任由他们胡来?”另一位黑袍老者语气不善。
“非是胡来。”天机阁主摇头,“此乃‘变数’,亦是‘生机’。旧的天道秩序已然僵化,这科学之力,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只是这破局的过程……注定伴随着无数旧有存在的陨落。”
他望向青岚宗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通知下去,天机阁弟子,暂缓一切对外推演业务。我们要重新审视这个世界了。”
在这场席卷一切的金融风暴中,并非所有人都是一片哀鸿。
一些嗅觉敏锐的小宗门和散修,在最初的恐慌后,迅速抓住了机遇。
一个名叫“迅雷坊”的小型飞梭改装作坊,原本濒临倒闭,坊主王老五在得知聚变能源的特性后,倾尽所有,购买了青岚宗公布的“基础能源转换符阵”图纸,成功将自己库存的几十架老式飞梭,改装成了“聚能驱动版”,虽然性能提升有限,但运营成本几乎降为零!一时间,订单蜂拥而至,王老五和他的小作坊起死回生,赚得盆满钵满。
还有一些散修,凭借对某些偏僻领域的独到理解,或是拥有特殊的技能(如某些失传的古法鉴别术、独特的灵植杂交技术),在青岚宗倡导的“新知识经济”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被各大势力或青岚宗本身高薪聘请。
更有甚者,开始围绕“聚变能源”衍生出的新需求进行创业——开发新型能源家具、设计聚能驱动的民用法器、研究如何更高效地利用“免费灵气”进行修炼……
旧的财富神话破灭,新的造富传奇正在上演。
青岚宗,秦洛的实验室。
他看着由算天门和宗门情报系统汇总来的、关于外界剧变的报告,神色平静。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秦师弟,外面的动荡……是否有些过于剧烈了?”苏妙仪有些担忧。她本性善良,见到如此多的人因宗门的技术革新而遭受损失,心中不忍。
“大师姐,革故鼎新,总是伴随着阵痛。”秦洛轻声道,“我们摧毁了一个建立在稀缺和垄断基础上的旧世界,正在构建一个基于丰裕和共享的新世界。这个过程,不可能温良恭俭让。我们能做的,是尽快让新世界的阳光,照到更多人身上。”
他拿起一份计划书:“我们的‘新时代能源与应用博览会’要尽快召开。不仅要展示技术,更要提供完整的解决方案和转型路径。我们要让天下人看到,失去的只是锁链,获得的,将是全新的、更广阔的天地。”
“另外,”秦洛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通知铁师兄和器堂,我们自己的‘聚能飞梭舰队’和‘远程能源传输基站’项目,可以加速了。我们要用事实告诉所有人,新时代的浪潮,无人可挡。”
股市可以熔断三次,但时代前进的脚步,不会因此停顿片刻。旧的金融秩序在废墟上哭泣,而新的规则,正在由青岚宗,由科学,亲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