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九吞噬“岁月之气”,修为瞬间突破至金丹中期,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如同最猛烈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青岚宗高层。
尽管秦洛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最严厉的封口令,将维度工厂列为绝密禁区,但当时在场的除了核心团队成员,还有天算子长老及其带来的几位算天门精英弟子。算天门以推演天机、洞察因果立派,门人弟子对天地法则的异动最为敏感。“岁月之气”现世时那独特而恢弘的法则涟漪,以及小九九身上瞬间完成的“百年”修为跃迁,根本瞒不过他们的感知。
消息,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滴,不可抑制地扩散开来。
首先做出反应的,并非外敌,而是青岚宗内部一个平日里略显沉寂,却拥有特殊权力的机构——宗门伦理委员会。
这个委员会是在秦洛的“科学炼丹法”引发巨大争议后,由宗主玄灵子亲自提议成立,旨在评估和监督各种新技术、新功法可能带来的伦理、安全及社会影响。委员会成员多为宗内德高望重、思想相对保守的长老,他们尊重秦洛带来的变革,但也始终抱有一份审慎的警惕。
维度工厂“一日百年丹药”实验的细节,尤其是小九九吞噬岁月之气的结果,被伦理委员会知悉后,瞬间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震动。
翌日清晨,青岚宗主峰,议事大殿。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宗主玄灵子高坐主位,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下方,以戒律堂首座明法长老为首的伦理委员会七位核心成员悉数到场,个个面色肃然,眼神锐利如刀,聚焦在站在大殿中央的秦洛身上。
秦洛身旁,站着神色坚定的苏妙仪,以及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但依旧强撑着站在秦洛另一边的小九九。铁大锤和天算子长老则作为相关方,位列旁听席。
“秦洛!”明法长老率先发难,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整个大殿回荡,“你可知罪?”
秦洛微微躬身,行礼如仪,态度不卑不亢:“晚辈不知身犯何罪,请明法长老明示。”
“何罪?”明法长老须发皆张,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来,一股元婴期的威压弥漫开来,让殿内修为稍低的弟子感到呼吸一窒,“你擅自操控时间法则,行逆天之举,炼制那劳什子‘时痕道丹’,已是触犯天道禁忌!更遑论,此丹竟能掠夺岁月,强行提升修为,此等行径,与魔道灌顶、吞噬他人元婴的邪术有何本质区别?!”
他话语中的“魔道”、“邪术”字眼,如同冰锥,刺入众人耳中。苏妙仪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小九九更是吓得往秦洛身后缩了缩。
“明法长老此言差矣。”秦洛神色不变,声音清晰而冷静,“首先,晚辈并非‘操控’时间法则,而是基于多维空间理论,创造了一个局部的、可控的时间流速异常区域,这是一种对自然规律的‘利用’而非‘违背’,其本质与利用灵气修炼、利用地火炼丹并无不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伦理委员会诸位成员:“其次,关于‘时痕道丹’。此物并非晚辈有意炼制,乃是实验过程中的意外产物。其蕴含的‘岁月之气’,本质是高度浓缩的时间能量信息态。小九九吞噬后,获得的是纯净的能量与信息冲击,促使自身瓶颈松动突破,过程并无外力强行灌注,更未伤及任何生灵性命。这与魔道损人利己的邪术,有云泥之别。”
“强词夺理!”另一位委员会长老,专司典籍管理的守藏长老厉声喝道,“时间乃天道基石,万物生长,生死轮回,皆依其时序!你强行加速时间,制造‘岁月’,已是扰乱阴阳秩序!此丹若流传出去,修士皆可凭借此物瞬间获取百年修为,谁还愿脚踏实地、感悟天道?长此以往,道心崩坏,根基虚浮,我修真界亿万年来建立的修行体系将毁于一旦!此乃动摇道统根基之祸!”
守藏长老的指责,直指核心,点出了“时痕道丹”最可怕的潜在影响——它颠覆了“修行需要时间积累”这一铁律。
“守藏长老忧心宗门,晚辈感同身受。”秦洛依旧保持着冷静,“但科学探索的目的,正是为了更高效地认识世界、利用规律。时间加速技术,若能妥善应用,可在丹药保存、材料淬炼、甚至特定环境下的修炼辅助方面,发挥巨大作用。至于您担心的道心问题,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而非‘技术本身’。若因惧怕潜在风险就因噎废食,岂非违背了我辈修士逆天争命、探索未知的本心?”
“巧舌如簧!”明法长老怒极反笑,“秦洛,你口口声声科学探索,可知‘人伦’二字如何书写?你让一只狐妖,不,现在是你的灵宠,去吞噬那来历不明的岁月之气,你可曾考虑过其中风险?若她承受不住岁月冲刷,当场寿元耗尽化为飞灰,又或者心性被百年孤寂时光侵蚀,变成只知杀戮的魔物,这后果,你担当得起吗?!你这是视生命为儿戏,是科研狂人的傲慢!”
这一指责,极为尖锐,直接攻击秦洛的研究伦理和对同伴的态度。
“我……”小九九忍不住探出头,怯生生地开口,“是我自己想吃……不关秦洛的事……而且,我感觉很好,没有变成魔物……”
“住口!此地岂容你这妖宠插言!”明法长老一声呵斥,元婴威压如同山岳般向小九九压去。
秦洛眼神一寒,上前一步,将小九九完全挡在身后,自身那经过科学淬炼、凝实无比的神识同样勃发,虽境界不及,但那纯粹而坚韧的意志,竟将明法长老的威压硬生生抵住!
“明法长老!”秦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冷意,“小九九是我的伙伴,并非‘妖宠’!她自愿参与实验,并且成功承受了岁月之气的洗礼,这本身就证明了该能量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被安全吸收。任何探索都伴随风险,但我们已在最大程度上做好了安全预案。若因未知的风险就放弃所有前沿探索,修真文明何以延续至今?”
“你……!”明法长老没想到秦洛竟敢直接以神识相抗,虽然对方略显吃力,但那份毫不退让的坚定,让他更加震怒。
大殿内的气氛剑拔弩张,支持秦洛的改革派与保守的伦理委员会成员之间,立场鲜明对立,争论愈发激烈。
“够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几乎要演变成神识冲突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宗主玄灵子,终于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殿内躁动的灵压和火药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看似糊涂,实则深不可测的宗主身上。
玄灵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洛身上,眼神复杂,既有欣赏,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秦洛之所为,确系开创之举,其心可嘉,其智可佩。”玄灵子先定了性,让伦理委员会众人脸色微变,“‘时痕道丹’之潜能,亦非同小可。”
他话锋一转,看向明法长老等人:“然,伦理委员会所虑,亦非杞人忧天。操控时间,干系太大。掠夺岁月以成己道,确易引人入歧途,动摇修行根本。”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裁决:
“其一,维度工厂及‘时痕道丹’相关一切,列为青岚宗最高禁忌事项,保密等级提升至‘甲上’。在场所有人,包括算天门道友,需立下天道誓言,绝不外泄半分。”
天算子长老等人闻言,肃然点头,当场便以宗门秘法立誓。
“其二,伦理委员会有权对维度工厂的所有后续实验进行全程监督与风险评估。任何涉及时间加速、尤其是可能对生命体产生影响的实验,必须经过委员会超过三分之二成员批准,方可进行。”
明法长老等人脸色稍霁,这个结果,算是承认并加强了他们的监督权。
“其三,”玄灵子看向秦洛,目光深邃,“秦洛,你需在一月之内,提交一份关于‘时痕道丹’及时间加速技术的全面伦理与社会影响评估报告。报告中必须详细阐述其潜在风险、管控措施、以及……若技术不幸外流,可能引发的天下大乱之应对策略。”
“弟子遵命。”秦洛躬身应下。他知道,这是宗主在平衡创新与稳定。这份报告,将是对他科学视野和全局观的一次严峻考验。
“其四,”玄灵子最后将目光投向小九九,眼神温和了些许,“至于这小狐狸……既然她已融合岁月之气,修为突破,便是我青岚宗正式弟子。着令戒律堂为其登记造册,赐道服、玉牌。望你好生修行,莫负此番机缘,亦莫要行差踏错。”
小九九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她一直以“秦洛的灵宠”身份待在宗门,虽然大家待她不错,但总归名不正言不顺。此刻被宗主亲口承认为正式弟子,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谢谢宗主!小九九一定乖乖的!”她连忙学着人类修士的样子,笨拙地行了个礼,引得众人莞尔,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玄灵子的裁决,暂时平息了这场内部的伦理风暴。它既没有扼杀秦洛的探索,也没有放任风险,而是在严格的监管框架下,给这门禁忌的技术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然而,无论是秦洛还是伦理委员会的人都清楚,关于时间的秘密一旦被揭开一角,所带来的波澜,绝不会仅仅局限于青岚宗内部。内部的弹劾虽然暂时平息,但外部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维度工厂的灯光依旧明亮,但那扭曲折叠的空间之中,隐藏的已不仅是科技的辉煌,更有足以吞噬一切的时空漩涡与人性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