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烙印与晨熹
夜色如墨,将旗木族地浸染得一片沉寂。宇智波斑立于屋顶,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孤绝的背影。先前那场夹杂着血与泪的冲突,非但未能拉近他与霄的距离,反而像一道骤然裂开的深渊,横亘在两人之间。他转身,欲融入这片黑暗,将方才的混乱与刺痛暂且封存。
然而,就在他脚步将移未移的刹那,灵魂深处那根名为“同心缚”的红线,以前所未有的力量骤然绷紧!这一次,绝非诅咒自主运作的牵引,而是宇智波霄实实在在地、用尽全力地拽住了他的手腕,指尖深陷,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之中。
“别走。”
霄的声音嘶哑,带着未干的泪痕,语气却斩钉截铁,与片刻前那个脆弱泣诉、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弟弟判若两人。他不给斑任何思考或拒绝的余地,凭借着一股近乎绝望的执拗,将心神仍处于剧烈震荡中的斑,踉跄地拽离了清冷孤寂的屋顶,拖进了自己位于族地深处、弥漫着淡淡暖香与个人气息的房间。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在身后合拢,将冰冷的月光与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黑暗中,霄的气息混杂着清酒的余韵、泪水的咸涩以及一种破釜沉舟、不留退路的决绝,猛地将斑紧紧抱住。他的双臂如铁箍般环住斑冰冷坚硬的胸甲,脸颊深深埋入那熟悉的颈窝,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斑的味道,汲取着那份令他安心又心悸的体温。
“欧尼酱……我好想你……” 这声低唤如同梦呓,裹挟着无尽的疲惫和失而复得的巨大眷恋,像一根最轻柔的羽毛,却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斑刚刚经历了一场情感海啸的心上。那些关于晓的、被漫长岁月尘封的柔软记忆与保护欲,不受控制地再次翻涌。斑的身体僵硬如磐石,轮回眼在浓稠的黑暗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他并未回抱,却也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人推开。这罕见的沉默与纵容,成了濒临崩溃的霄此刻唯一的浮木。
他紧紧抱着斑,声音因激动和压抑的痛楚而轻颤,诉说着分离的日日夜夜,诉说着自己是何等无力地看着斑在孤独与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至背影模糊。他的话语试图像温热的泉水,缓缓流淌,企图包裹、融化斑那颗被冰封、被战火灼烧得坚硬无比的心脏。
然而,这短暂构筑起的、摇摇欲坠的温情假象,被斑一句冰冷刺骨、淬着寒冰的质问彻底击碎——
“你也这样想过柱间吗?”
声音突兀,压抑不住那尖锐如针、几乎要刺破一切伪装的妒忌。斑猛地攥住霄单薄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骼,将他从自己怀里粗暴地扯开一段距离,在昏暗中死死锁定那双盈满水光的灰蓝色眼眸,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不容欺骗的压迫。“你对他的‘爱’,也像现在这样,抱着他,在他耳边诉说想念吗?” 每一个字都源自他那扭曲却根深蒂固、不容分享的占有欲。
空气瞬间凝固成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霄怔了一瞬,随即,一种混合着了然、惨然和更深沉痛楚的神情在他脸上急速蔓延、绽开。他没有退缩,反而仰起脸,直直迎上斑那双几乎要喷出烈焰、焚毁一切的轮回眼,清晰无比,甚至带着一丝自暴自弃般的决绝,回答道:“是。”
这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斑压抑在冰山下的火山。
“宇智波霄!你——!” 斑的胸膛剧烈起伏,周身不受控制地爆发出骇人的查克拉风暴,震得房间内的器物簌簌作响,空气都为之震颤。他眼中是滔天的怒火,是被彻底侵犯领地、所有物被玷污的暴戾与狂躁。
但此刻的霄,却像彻底换了一个人。他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反而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打断了斑的怒吼,那语气仿佛是在宣读某种无可更改的宿命判决:“不只是柱间。还有扉间,佐助,卡卡西,带土,鸣人……我爱着他们。每一个!”
话音未落,他猛地出手,速度快得惊人,一把抓住了斑那只因暴怒而抬起、蕴藏着毁灭力量的手腕。不容斑挣脱,他强硬地、几乎是粗暴地,将斑宽大的手掌死死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单薄的浴衣下,那颗心脏正疯狂地、真实地、一下下剧烈撞击着斑的掌心,如同濒临绝境的困兽发出的最后搏动,又如同战鼓擂响,宣告着不容置疑的存在。
“感觉到了吗?!它在为很多人跳动!” 霄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其落下,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炽热与极致的痛苦,“这或许始于那可笑的诅咒红线!但它现在连接着的,是我灵魂无法割舍的、活生生的每一个人!他们每一个都是独立的!鲜活的!失去任何一个,这里……” 他几乎是凶狠地用斑的手更加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胸口,让那剧烈到疼痛的搏动更清晰地传递过去,“都会痛得像是被生生撕裂!无法呼吸!”
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下意识试图抽回手,却被霄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源于绝望的力气死死按住。那股庞大、混乱、几乎要将他狭隘而极端的世界观彻底冲垮、淹没的“博爱”洪流,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暴怒。他猛地甩开霄的手,如同甩开什么令人憎厌的脏东西,转身就要离去,背影决绝冰冷,仿佛多停留一秒,那压抑的毁灭欲望就会失控,将眼前这个一再挑战他底线的人彻底摧毁。
“宇智波斑——!”
霄第一次如此凄厉地、连名带姓地嘶喊出声,声音尖锐得刺破寂静,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就在斑的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门扉的瞬间,霄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从身后猛扑而上,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他狠狠扳回,在斑惊怒交加、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不管不顾地、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
这不是吻。是惩罚,是烙印,是一场彻底失控的、带着血与痛的宣泄。
伊始是毫无保留的、带着恨意与绝望的撕咬,牙齿磕碰,唇瓣传来尖锐的刺痛和明确的铁锈味——鲜血的气息瞬间在两人紧密贴合的口腔中弥漫开来,浓烈而涩口。
然而,就在这血腥味绽开的刹那,霄所有支撑着他的疯狂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空。他松开了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脸上已是泪水纵横,狼狈不堪。他看着斑下唇上那个明显的、正在不断渗血的伤口,眼中先是一丝得逞般的、扭曲的快意与痛楚闪过,随即被巨大的懊悔和更深的心痛彻底淹没。他像一只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却又无比依赖对方的小兽,伸出舌尖,带着无尽的眷恋、歉意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依赖,轻轻地、颤抖地、一遍遍舔舐着自己造成的伤痕。
他伤他,因他决绝离去,不留余地;他舔舐伤口,因他痛他所痛,悔不当初。
这极端矛盾、充满撕裂感的行为,这带着血腥与泪水的触碰,像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狠狠劈中了斑一直壁垒森严的内心。唇上清晰的刺痛与舌尖那种柔软而剧烈颤抖的触感交织在一起,混合着鲜血的锈涩与泪水的咸湿,再加上通过灵魂红线传来的、那股强烈到扭曲、滚烫到足以灼伤灵魂、充满了绝望占有和深刻眷恋的情感洪流,如同灭顶之灾,将斑牢牢钉在原地,连灵魂都在为之剧烈震颤。
原来…他一直都错了。错得如此离谱。
原来他的晓,他的霄,并非不在乎,并非将那份可笑的爱意均分给所有人!而是用这种激烈到近乎自毁的、极端到令人心颤的方式,在向他宣告着同样偏执、甚至更为炽烈、更为痛苦、只针对他宇智波斑一人的爱意!
那份霄口中对众人的“爱”,与此刻这带着血与泪、只为他一人崩溃决堤、近乎毁灭的情感风暴相比,骤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再也无关紧要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斑那双向来只承载着睥睨、冷厉与杀伐的轮回眼中滑落,沿着他刚毅的脸颊滚下,滴在霄剧烈颤抖、冰凉的指尖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宇智波斑,这个屹立于忍界顶点、双手沾满鲜血、心肠早已被岁月与战争磨砺得坚硬如铁的男人,在此刻,因终于读懂了弟弟那藏在疯狂偏执表象下、深不见底、浓烈如岩浆的爱与痛,而无声地淌下泪来。
“……笨蛋…欧尼酱……”霄看着他脸上清晰的泪痕,彻底怔住了,喃喃低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心疼。
斑没有再使用任何言语回应。他颤抖着伸出手,不再是推开,也不是以往那种充满掌控欲的强势禁锢,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恐惧与珍视、想要将人彻底融入自己骨血的力道,紧紧地将霄搂进怀里,用力得仿佛要将彼此勒断。他看到弟弟脸上交错的泪痕和唇上沾染的、属于他们两人的血色,铺天盖地的心疼、懊悔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如狂潮般将他淹没。他低下头,极尽轻柔地、珍重万分地、一遍遍吻去霄眼角的泪水,动作间是从未有过的、带着明显颤抖的温柔与怜惜。
“欧尼酱……”霄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而柔软的温柔彻底击溃了所有防线。斑的泪水与亲吻,如同最猛烈也最有效的催化剂,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所有情感火山瞬间点燃、爆发。他呜咽着,更紧地回抱住斑,将脸深深埋入对方的颈窝,仿佛要钻进他的骨血里,与之彻底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喜欢…最喜欢欧尼酱了…”他断断续续地诉说,声音因极致的激动与哭泣而支离破碎,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抠出来的,“喜欢你在战场上…那样强大…耀眼得…让我根本移不开眼睛…”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泪水的湿意,一下下拂过斑的耳畔,带着全然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孺慕与依恋。
窗外,月色渐隐,星辰黯淡,漫长的黑夜终于走向尽头。房间内,激烈的对抗、汹涌的泪潮与血色的烙印,逐渐平息、融合,化为一种更深沉的、交织着疼痛与慰藉、创伤与愈合的奇异静谧。那那枚青铜铃所散溢的铃音如同夜的低语,温柔地见证着这场疯狂与温柔并存的洗礼,直至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铃音才渐渐歇止,只余下清浅而安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斑在晨曦微光中率先醒来。微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霄恬静却仍带着未干泪痕的睡颜上。他凝视着怀中人,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足感与奇异的安宁在胸中涌动——昨夜灵肉交融的极致契合,让他第一次品尝到完全拥有并被这个灵魂接纳的滋味。
这滋味令他沉溺,也让他心底那份偏执的占有欲以另一种形式沸腾:既然无法独占这份光芒,那么,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都必须先经过他最严苛的审视。他要为他的霄,筑起一道由他亲自设定的门槛。
思绪流转间,带土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执拗的脸孔浮现脑海。斑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审视。那个小子……对霄的心思,他并非没有察觉。 但如今,既已决定接纳霄那广阔如海的情感世界,那么,对于这些“潜在者”,他的方式将不再是简单的驱逐或毁灭。
取而代之的,将是更为彻底、不容退缩的“锤炼”。
他会为带土量身打造一套地狱般的修行方案,用最极限的任务、最无情的对战,去磨砺他的忍术、体能,更考验他的意志与心性。这既是对带土资格的考察,也是一种变相的认可——唯有被他宇智波斑视为具备潜在威胁或价值的人,才“配”得上他亲自出手“打磨”。
他会冷眼旁观带土在重压下是崩溃退缩,还是淬炼成钢。 每一次险死还生,每一次精疲力竭,都是考核的一部分。斑要亲眼确认,这个小子是否有足够的实力守护他想守护的,是否有坚定的意志不因私情误事,是否……真正配得上站在他的霄身边,哪怕只是分享一丝微光。
至于黑绝……斑的轮回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那个藏头露尾的东西,与其留着成为隐患,不如物尽其用。或许,可以将计就计,利用带土这把需要“打磨”的刀,去试探、甚至执行一些针对黑绝的计划。这既能清除威胁,也能在实战中进一步检验带土的成长。
在他首肯之前,带土休想轻易靠近他的珍宝半步。 这便是他宇智波斑,在妥协之后,为自己划下的新的底线与规则。
他终是尝到了何为无奈,也体会到了为一个人妥协、甚至失控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但这感觉,并不像他曾经想象的那般令人厌恶或软弱,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甚至让他那片被战火、仇恨与孤独彻底荒芜已久的心田,如同久旱逢甘霖,悄然萌生出一丝鲜活的、颤巍巍的绿意。他终于,开始笨拙地、尝试着去学习,如何去真正地爱一个人,而非仅仅偏执地将一个幻影禁锢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牢笼之中。
他俯下身,在霄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吻,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然而,当他再次抬眼,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时,那双深邃的轮回眼中,只剩下属于忍界修罗的、睥睨一切的强势与不容置疑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