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国》(粤语诗)
文\/树科
诗嘅国度,喺心间度
汉字嘅笔划噈喺
崇高!仲喺宽广嘅国土……
蓝天白云,龙飞凤舞
九声六调嘅古音歌吟
同埋彩霞风光,冇限欢畅……
细路仔嘅弹跳嬉笑
四时唔攰嘅广场秀
朝朝晏晏,年年日日……
《诗国行》(粤语诗鉴赏集)2025.6.22.粤北韶城沙湖畔
《粤语诗<诗国>赏析》
——地域文化与诗性精神的交响
文\/阿蛋
在当代诗歌的多元格局中,树科的粤语诗《诗国》以其独特的语言姿态与精神内核,为诗歌创作开辟了新的维度。这首短诗犹如岭南文化的微型史诗,将粤语方言的韵律美、汉字文化的厚重感与诗歌艺术的永恒性熔铸一炉,构建出一个既扎根地域又超越时空的诗性国度。
一、意象系统:诗国的多维构建
(一)文字图腾与精神疆域
诗开篇 “诗嘅国度,喺心间度”,巧妙化用中国传统诗学 “诗言志” 的经典命题。《尚书?尧典》提出 “诗言志,歌永言”,将诗歌视为心灵情志的载体。诗人将 “诗国” 定位于心间,暗合这一诗学传统,强调诗歌作为精神家园的本质属性。而 “汉字嘅笔划噈喺,崇高!仲喺宽广嘅国土”,则将汉字上升为文化图腾。汉字作为表意文字,其独特的象形、会意特征承载着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正如许慎在《说文解字序》所言 “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诗人以笔划构筑 “崇高”“宽广嘅国土”,实则将汉字文化的深厚底蕴具象化为诗国的物质根基,这种表达与北岛《古寺》中 “汉字,是我们的家” 形成跨时空呼应,共同揭示文字与精神家园的紧密关联。
(二)自然意象与文化符号的互文
“蓝天白云,龙飞凤舞” 不仅是视觉层面的意象叠加,更暗含文化符号的互文性。白云在中国古典诗词中常象征自由与超脱,如李白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的豪迈;龙飞凤舞则既指汉字书法的飘逸之美,又暗合中华民族的图腾崇拜。二者结合,构建出诗歌创作中 “思接千载,视通万里” 的自由境界。“九声六调嘅古音歌吟,同埋彩霞风光,冇限欢畅” 一句,将粤语独特的语音系统与自然景观并置,形成文化与自然的双重礼赞。粤语九声六调的音乐性,可追溯至南朝沈约提出的 “四声八病” 说,这种古老的音韵传统在诗中与 “彩霞风光” 相映成趣,恰似白居易《琵琶行》中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将音乐与自然意象交融的创作手法,展现出诗歌声韵与意境的和谐统一。
(三)生活图景与文化传承
“细路仔嘅弹跳嬉笑” 与 “四时唔攰嘅广场秀” 呈现出鲜活的生活场景。孩童的嬉戏象征着文化传承的新生力量,广场秀则代表大众文化的蓬勃发展。这一意象组合让人联想到费孝通 “文化自觉” 理论中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 的理念。在诗国里,诗歌不再是文人雅士的专利,而是融入百姓日常生活,成为全民共享的文化盛宴。这种全民参与的文化生态,与宋代瓦肆勾栏中诗词吟唱的市井文化遥相呼应,展现出诗歌在不同时代的生命力与适应性。
二、语言艺术:粤语方言的诗学转化
(一)语音:九声六调的音乐革命
粤语的九声六调为诗歌带来独特的音乐性。以诗中 “度”(dou6)、“土”(tou2)、“舞”(mou5)、“古”(gu2)等字为例,其声调变化形成抑扬顿挫的韵律节奏。这种语音特色与南朝乐府民歌《子夜四时歌》中 “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 所追求的自然声韵不谋而合。粤语诗通过声调的巧妙运用,打破了普通话诗歌常见的平仄规律,创造出别具一格的音乐效果,正如赵元任在《语言问题》中所言 “语言的美在于它的声音模式”,粤语诗正是通过独特的声音模式实现了诗歌的音乐性革命。
(二)词汇:方言词汇的陌生化表达
诗中 “噈喺”“冇限”“晏晏” 等粤语词汇的运用,产生了陌生化的艺术效果。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显出石头的质感”。粤语词汇对于非粤语读者而言,带来了新鲜感与认知距离,从而强化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例如 “细路仔” 相较于 “小孩”,更具地域色彩与生活气息,使诗歌充满浓郁的岭南风情,这与艾青《大堰河 —— 我的保姆》中 “乌黑的酱碗”“雕花的银镯” 等方言词汇的运用,有异曲同工之妙,都通过方言词汇的独特性增强了诗歌的表现力。
(三)语法:粤语语法的诗意重构
粤语独特的语法结构在诗中得到创造性运用。如 “汉字嘅笔划噈喺,崇高!仲喺宽广嘅国土……”的句式,打破了常规的主谓宾结构,采用先陈述后强调的方式,增强了表达的力度与节奏感。这种语法重构与现代派诗人艾略特《荒原》中碎片化的语言结构形成对比,虽形式不同,但都旨在突破传统语法的束缚,以独特的语言形式表达深层的诗意内涵。粤语语法的运用使诗歌更贴近粤语地区人们的思维方式与表达习惯,赋予诗歌鲜明的地域特色。
三、情感表达:含蓄与炽热的辩证统一
诗歌虽未直接抒情,但通过意象的精心编排与语言的巧妙运用,将情感表达得含蓄而深沉。开篇对诗国的定位,已流露出诗人对诗歌文化的敬畏与热爱。随着意象的展开,从汉字文化的厚重到粤语声韵的美妙,从自然景观的绚丽到生活场景的鲜活,诗人的赞美之情层层递进。“细路仔嘅弹跳嬉笑” 与 “四时唔攰嘅广场秀” 中,欣慰与期待之情溢于言表。这种情感表达策略与李商隐无题诗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的含蓄手法相似,通过意象隐喻与象征,将浓烈的情感包裹在诗意的外壳之下,让读者在品味意象的过程中,逐渐感受到诗人内心炽热的情感。
四、文化意蕴:地域与传统的双重变奏
(一)地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
《诗国》是粤语文化在诗歌领域的创新表达。粤语作为岭南文化的重要载体,保留了大量古汉语元素,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诗人运用粤语创作,既是对地域文化的传承,也是对其创新性发展。这种创作方式与岭南画派 “折衷中西,融汇古今” 的艺术理念相通,在保留本土特色的基础上,赋予传统以新的生命力。通过诗歌,粤语文化得以突破地域局限,走向更广阔的文化舞台,让更多人领略到岭南文化的独特魅力。
(二)诗歌传统的延续与突破
从诗歌传统的角度看,《诗国》延续了中国诗歌 “言志”“缘情” 的核心精神,同时在形式与内容上实现了突破。在形式上,采用粤语方言创作,打破了以普通话为主流的诗歌语言格局;在内容上,将大众文化场景纳入诗国图景,拓展了诗歌的表现领域。这种创新与唐代新乐府运动 “文章合为时而着,歌诗合为事而作” 的革新精神一脉相承,都体现了诗歌在不同时代的自我更新与发展,为中国诗歌传统注入了新的活力。
树科的《诗国》以其独特的艺术探索,为当代诗歌创作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它证明方言不仅是地域文化的载体,更是诗歌创新的重要资源。在全球化与文化同质化的今天,《诗国》所展现的地域文化自信与诗性精神追求,犹如一剂良药,提醒我们珍视文化多样性,在传承中创新,让诗歌这一古老的艺术形式在新时代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