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西山,暮色四合。顾衡背着沉甸甸的猎物和那个藏着心事的包袱,脚步轻快地踏上了回村尾小屋的小径。一天的奔波和收获让他疲惫,但怀揣着那件湖蓝色衬衫和小小的樱桃耳钉,心里却像揣着一团暖烘烘的火,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他甚至开始在心里演练明天如何“自然”地“偶遇”苏妩,如何把那小小的礼物递出去……是假装捡到的?还是说……感谢她帮忙?
推开那扇熟悉的、略显陈旧的木门,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顾衡习惯性地反手关门,插上门栓。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放下东西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那个他心心念念了一路、此刻正盘踞在他所有“明天计划”中心的人儿——苏妩,正悠闲地坐在他唯一的那张旧木桌旁!
她手里把玩着他平时用来削木箭的小刀,刀刃在她纤细的指尖灵活地转动,闪着寒光。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水润潋滟的狐狸眼望过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红唇轻启,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明知故问的促狭:
“顾大哥,这是去哪里了?天都黑透了才回来。”
顾衡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演练、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明天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现实撞得粉碎!她怎么会在这里?在他家里!还这么……这么自在!要是被人看见了……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你怎么……” 顾衡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甚至忘了放下肩上的猎物和背上的包袱,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惊愕的石像。
苏妩放下小刀,站起身,款款朝他走来。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纤细玲珑的曲线,每一步都像踩在顾衡紧绷的心弦上。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脸上未褪的风尘和眼底翻涌的震惊与……后怕?
“我呀,”她拖长了调子,眼波流转,带着点狡黠,“看你家灶冷锅凉,怕你回来饿肚子,好心过来给你生个火,顺便……”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紧握的门闩,“……等你回来呗。谁知道你这么晚。”
她的靠近带来熟悉的温软馨香,瞬间唤醒了顾衡身体里所有关于昨晚和今天红薯地的记忆。那被强行压抑的渴望如同休眠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理智的堤坝在“她在这里”、“她特意等我”、“被人看见就完了”的多重冲击下,彻底崩溃!
“砰!”
一声闷响!顾衡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肩上的猎物和背上的包袱甩在地上!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将苏妩用力地、紧紧地箍进了怀里!
坚硬宽阔的胸膛瞬间包裹住她纤细温软的身体,熟悉又令人心悸的馨香充盈鼻端。顾衡的下巴重重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勒得苏妩都微微蹙了下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你……” 苏妩刚想开口,就被顾衡低沉沙哑、带着剧烈喘息和强烈后怕的声音打断:
“别说话!” 他的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严厉,却又藏着难以言喻的慌乱和……恐惧,“你怎么敢一个人待在这里?!要是被人看到……要是被人看到……”
他抱着她,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发顶和颈侧。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推门进来的不是他,而是任何一个村里人,看到苏妩深夜独自待在他这个光棍猎人的屋里……那些流言蜚语会像毒藤一样瞬间缠死她!光是想到那个可能性,就让他心脏抽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你知不知道后果?!” 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一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浓浓的担忧,“看影响你!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苏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紧窒的拥抱弄得有些发懵,但很快,她就感受到了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和话语里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与保护欲。这份强烈到近乎失控的情绪,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直白地传递着他的心意。
她心里那点小小的促狭瞬间被一种更柔软、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她没有挣扎,反而放松了身体,任由他紧紧抱着,侧脸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如同战鼓般急促的心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下那汹涌澎湃的担忧和……失而复得般的庆幸。
“顾衡……” 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不再是刚才那种逗弄的语调。
这一声呼唤,像是一道清泉,稍稍浇熄了顾衡心头那因恐惧而燃起的熊熊烈火。他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但抱着她的手臂依旧没有丝毫松懈。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
“我……”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紧绷,但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疲惫和后怕的余悸,“……不能让你冒险。” 他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下颌无意识地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依恋和劫后余生的叹息。
小屋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两人交缠在一起、尚未平复的呼吸声。顾衡维持着紧拥的姿势,仿佛抱着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宝,不敢有丝毫放松。苏妩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和那尚未平息的剧烈心跳,心底某个角落,被一种陌生的、温暖的酸胀感填满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衡狂乱的心跳才渐渐趋于平稳。理智如同退潮后的沙滩,一点点重新显露出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不仅把她抱进了屋,还抱着她站了这么久!而且……抱得这么紧!
一股巨大的羞窘再次席卷而来,比红薯地那次更甚!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臂,高大的身体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脸上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潮“腾”地又烧了起来,一路蔓延到脖子根。他眼神慌乱地瞥向地上散落的猎物和那个牛皮纸包袱,又飞快地扫过苏妩的脸,不敢与她对视,仿佛刚才那个失控地紧紧抱住她、严厉质问的人不是自己。
“我……我去生火。” 他干巴巴地丢下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狼狈地转身冲向冷冰冰的灶台,背影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只有那依旧泛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远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苏妩站在原地,看着他仓促逃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他勒得微微发皱的衣襟,唇边缓缓漾开一抹复杂又带着点甜意的笑容。这只傻狼崽子……明明怕得要死,抱得却那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