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只剩下两人之间粗重灼热的呼吸声在死寂中碰撞、交织。地上碎裂的玻璃杯折射着冰冷的光,水渍蜿蜒,像被打碎的秩序残骸。
苏妩整个人紧贴在顾衡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香槟金的真丝睡裙薄如蝉翼,清晰地传递着他火山爆发般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她微微仰着头,湿漉漉的狐狸眼里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水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红唇距离他紧绷的下颌线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带着浓郁的花果甜香,若有似无地拂过他滚动的喉结。
顾衡低着头,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燃烧的深渊,赤红一片,翻涌着狂暴的欲望、濒临崩溃的混乱和被彻底拽下神坛的狼狈。
他死死地盯着她微张的红唇,像一头被无形锁链束缚的凶兽,粗重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脸上,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她身上那甜腻诱人的气息吞噬殆尽。那只环在她腰后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青筋毕露,仿佛在经历一场惨烈的拉锯战——推开?还是……禁锢得更紧?
就在这时,苏妩那双环在他腰后的手,指尖仿佛不经意地、又极其缓慢地,在他紧绷的脊线上轻轻划过。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顾衡的身体猛地剧震!像是被高压电流狠狠击中!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困兽般的低吼,箍在她腰上的手臂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的腰肢勒断!他猛地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如同烙铁般逼近她的唇!
就在那滚烫的气息即将交融的刹那——
苏妩的狐狸眼里,那点狡黠瞬间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无辜的痛楚所取代。
“唔……” 她发出一声带着真实痛感的、细弱蚊蝇的呜咽,眉头紧紧蹙起,身体因为腰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而微微颤抖,“顾……顾医生……疼……”
这声带着痛楚的呜咽,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顾衡眼中那赤红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欲望风暴骤然一滞!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如同触电般猛地松开!力道之大,甚至让苏妩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半步,才勉强扶住旁边的岛台边缘站稳。
他像是被自己刚才的失控吓到了,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瞬间拉开了两人之间最大的距离!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深切的自我厌弃!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还死死箍住她腰肢的手,那手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空气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还有苏妩扶着岛台、微微喘息、仿佛惊魂未定的身影。香槟金的睡裙领口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滑落得更低,一片雪白晃眼。
顾衡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翻腾的赤红风暴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更加冰冷、更加死寂的荒芜,以及一种被彻底透支后的疲惫。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转身,大步走向厨房水槽的方向。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僵硬和……狼狈。仿佛刚才那失控的几秒钟,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他拿起一个崭新的、光洁如初的玻璃杯,接了一杯冰水。动作精准,却带着一种刻板的、仿佛在执行某种自我救赎仪式的僵硬。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苏妩,将那杯冰水放在岛台离她最近、却又足够安全的边缘。
“喝。” 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平静,却比之前的冰冷更让人心悸。
苏妩看着那杯在灯光下折射着冷光的冰水,又看了看顾衡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僵硬背影。她扶着岛台,慢慢地、带着点“虚弱”地挪过去,端起水杯。冰凉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她小口地抿着水,湿漉漉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一杯水喝完,她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劫后余生的沙哑:“顾医生……我……我脚好像又扭到了……好痛……能不能……” 她顿了顿,抬起湿漉漉的狐狸眼,带着祈求看向他僵硬的背影,“……麻烦你扶我回房间?”
“扶”这个字,她说得又轻又软,带着无限的依赖和脆弱。
顾衡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水流声已经停了,厨房里只剩下死寂。几秒钟后,他才缓缓转过身。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那只“受伤”的脚,最终落回她那张带着“痛苦”和祈求的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冰冷、疲惫,带着一种看透一切却又无力拆穿的倦怠。他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过来。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扶”。
他再次俯身。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刻入骨髓的、冰冷的“绅士”感,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僵硬,更加疏离。手臂穿过腿弯下方,避开“伤处”,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落在肩胛骨下方,最大限度地减少接触面积。他像在搬运一件极其危险、随时可能爆炸的生化污染源,动作精准、稳定、毫无感情。他稳稳地将她抱起,但身体却绷紧到了极致,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顾衡抱着她,步伐沉重而快速,目标明确地冲向走廊尽头那间属于苏妩的、已经被她“污染”的客卧。他目不斜视,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呼吸刻意放得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此刻混合着一种极淡的、属于冷汗的气息。
很快,客卧的门被他的脚尖顶开。暖黄的壁灯光线和浓郁的花果香氛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冰冷的主厅如同两个世界。顾衡抱着她,径直走到床边,动作依旧小心翼翼,带着那种冰冷的“绅士”感,将她轻柔地、稳稳地放置在柔软的床铺中央。放下的过程,他控制着力道,确保她的“伤脚”不会受到任何颠簸。他甚至顺手拉过旁边的薄被,虚虚地盖在了她的腰腹以下。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如同被烫到般直起身,后退一大步,拉开了最大的安全距离。
“休息。” 依旧是冰冷的、基于职责的指令。
苏妩却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发出一声带着痛楚的抽气声,眉头紧蹙,手指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那只被护踝包裹的脚踝(虽然完全不痛):“嘶……好痛……顾医生……好像……比刚才更疼了……”
顾衡的脚步在门口顿住。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寒铁。
他没有回头。
几秒钟的死寂。空气里只剩下苏妩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呼吸声。
终于,顾衡像是被某种无形的规则锁链拖拽着,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情愿地转回了身。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她那只“伤脚”,最终定格在她那张写满“痛苦”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被强行拖入泥沼的冰冷厌烦。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大步离开了客卧。
很快,外面客厅传来储物柜打开的轻微声响。片刻后,顾衡再次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那个银灰色的、如同小型手术器械台般整齐的家用医药箱,还有……一个崭新的冰袋。
他走到床边,没有看苏妩的眼睛,目光只锁定在她那只“受伤”的脚踝上。他沉默地半蹲下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刻板。他先极其精准、轻柔地解开了她脚踝上的护踝套(苏妩配合地微微蹙眉,仿佛很痛),然后撕开冰袋的包装,动作流畅却毫无生气。
他一手依旧极其稳定地、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脚踝(指尖隔着皮肤,能感受到他刻意的僵硬),另一只手将冰冷的冰袋严丝合缝地敷在之前红肿的位置。冰凉的触感传来。
苏妩舒服地轻轻“嗯”了一声,带着点满足的喟叹,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又蹙起眉,小声说:“凉……”
顾衡托着她脚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或改变。他沉默着,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手托着她的脚踝,一手固定着冰袋。暖黄的壁灯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和低垂的眼睫,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深沉的阴影。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卧里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冰火两重天的对峙。
苏妩看着他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的冰冷侧脸,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冰凉和他指尖那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温热。她眼底的狡黠光芒闪了闪,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扇形阴影,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仿佛……睡着了。
她甚至发出了极其细微、如同小猫般的、安稳的呼吸声。
顾衡维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托着她脚踝的手依旧稳定,固定冰袋的手也没有移动分毫。时间流逝,冰袋的温度在缓缓回升。他的目光落在她“沉睡”的脸上,那眼神依旧冰冷,疲惫,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他微微抿紧的薄唇,泄露着一丝极力维持的平静。
又过了许久,久到冰袋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凉意。
顾衡终于极其缓慢地、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地移开了冰袋。他没有立刻松开托着她脚踝的手,而是极其小心地、像在移动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将她的脚踝轻轻放回柔软的床铺上,调整好姿势,确保不会压迫到“伤处”。
然后,他站起身。动作因为长时间的半蹲而显得有些僵硬和滞涩。
他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笼罩着床上“沉睡”的苏妩。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安静“沉睡”的容颜,看着她香槟金真丝睡裙下起伏的曲线,看着她裸露在外的、泛着珍珠光泽的肩颈肌肤……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最终,那复杂的情绪被一片更深的冰寒所覆盖。他俯身,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将刚才虚盖在她腰腹的薄被向上拉起,一直盖到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如同处理无菌敷料,指尖没有触碰到她任何裸露的肌肤。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仪式,直起身,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床上的人。他提起那个银灰色的医药箱,转身,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客卧。
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
客卧里,只剩下暖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的花果甜香,以及床上“沉睡”的苏妩。
几秒钟后,苏妩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
那双狐狸眼里,哪里还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清醒得惊人的、带着得逞狡黠和一丝意犹未尽的灼灼光芒。她侧耳倾听着门外。
很快,走廊尽头传来了主卧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主卧浴室方向传来的、持续了很久很久的、水流冲刷的声音。那水流声,带着一种近乎宣泄般的力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反复清洗的意味。
苏妩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妖冶至极的弧度。
她抬起自己的右脚,那只被冰敷过的脚踝在灯光下显得白皙无瑕。她看着那光滑的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指尖残留的、那丝微弱的温热和刻骨的僵硬。
“顾医生……” 她对着紧闭的房门,用气声低语,声音带着蜜糖般的甜腻和冰冷的玩味,“洗干净了吗?”
“可是……”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被他盖好的被角,眼神幽深如夜,“这味道……已经沾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