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级别的警报无声地传递至这颗星球上少数几个拥有相应权限和能力的角落。各国顶尖的天文机构、空间监测网络以及深空监听项目,在绝密指令下,将其最敏锐的“耳目”对准了天蝎座方向,那片原本充满浪漫遐想的星空,此刻却仿佛隐藏着冰冷的凝视。
专案组指挥中心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而紧绷。巨大的屏幕上,一边是不断更新的、来自全球各个监测点的数据流(经过层层过滤和脱敏),另一边则是苏晓病房的实时监控画面。她安静地躺在隔离舱内,生命体征平稳,仿佛只是熟睡,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大脑曾是一个通往深空的门户。
“Gliese 667cc方向,未发现异常空间波动或能量聚集。”“鹰眼”盯着天文数据汇总,声音干涩,“信号……似乎石沉大海了。没有二次通讯,没有明显的……舰队迹象。”
“也许距离太远,信号传递需要时间?”老张抱着侥幸心理。
“22光年,对于能进行星际航行的文明来说,可能并不算遥远。”“鹰眼”摇头,“更可能的是,对方在收到确认坐标后,采取了静默模式。他们在观察,或者在……航行中。”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接的冲突更折磨人。
陆时将目光从星空数据移开,聚焦回眼前的危机。“编织者”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找到他,是理解对方意图、寻找可能应对措施的关键。
“对苏晓的深度扫描结果出来了吗?”他问医疗组。
“出来了,陆主任。”医疗组负责人调出报告,眉头紧锁,“非常……奇怪。她大脑中之前发现的纳米沉积物确实已经完全代谢,dNA中的那段插入序列也依旧处于休眠状态,无法激活,也无法读取。但是……在信号接收和回复事件发生后,我们检测到她的大脑皮层与边缘系统连接处,出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持续性的……背景活动。”
“背景活动?”
“类似于……收音机调到了某个极其微弱的电台,但无法解析出任何有意义的信息,只有一种规律性的、非自然的白噪音。这种活动与她正常的脑电波叠加在一起,暂时没有观察到对她意识或生理功能的直接影响,但……它确实存在,并且似乎在非常缓慢地……增强。”
一个持续运行的、低功耗的“信标”?在完成了初始的应答后,苏晓本身变成了一个持续的、向深空广播的微弱信号源?
“能屏蔽或中断它吗?”
“我们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电磁屏蔽和神经干扰手段,效果甚微。这种活动似乎根植于某种更底层的……现实交互层面,常规物理手段难以触及。”
苏晓成了一个活体的、无法关闭的星际信标。这恐怕才是“编织者”计划的真正完成形态——不仅发送了一次性坐标,还留下了一个持续的导航灯!
必须尽快找到“编织者”!他一定知道更多,甚至可能掌握着关闭这个信标的方法!
“对‘编织者’的搜寻有什么进展?”陆时转向情报分析团队。
“进展缓慢。‘工作室’那条线在信号事件后似乎被主动切断了,核心成员全部失踪,像是被弃用的棋子。资金流向在几个离岸账户转了几圈后彻底消失。那个‘编织者’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数字痕迹。”
“那就用非数字的方法!”陆时沉声道,“‘鹰眼’,结合我们已知的所有关于‘渡鸦社’、‘调律者’、古老符号和地点信息,进行交叉分析!‘编织者’掌握着如此精深的技术和知识,他的藏身之处,绝不会是普通的公寓或办公楼!他一定在一个具有特殊意义、能够支撑他进行这些活动的地方!”
“鹰眼”立刻投入工作,将纷繁复杂的线索输入超级计算机,运行复杂的关联性算法。古老的文献记载、现代的地理数据、异常的能量读数、甚至民间传说……所有信息被绞在一起,试图筛出那个隐藏的节点。
数小时后,算法给出了几个概率较高的候选地点。其中一个,引起了陆时的特别注意。
那是一个位于西伯利亚北部、靠近北极圈、几乎从未被现代文明触及的永久冻土区。卫星图像显示,那里有一片极其规则的、并非自然形成的几何状冰原结构,其轮廓与“静默之眼”符号存在某种抽象相似性。当地古老的雅库特传说中,称那里为“世界静止之眼”,是“神灵沉睡之地”,任何惊扰都会带来不祥。更重要的是,近期的环境监测数据显示,该区域的“基盘”背景波动呈现出一种反常的“极度平静”,仿佛所有的“噪波”都被某种力量刻意压制了,与“灰塔”试图创造的“有序”环境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手法似乎更加……古老和柔和。
“极度平静……”陆时重复着这个词,“‘编织者’……‘生机编织’……难道他真正的据点,是一个类似于‘守望者’所使用的、进行‘渐进调律’的古老节点?他窃取并歪曲了那种力量,用来隐藏自己?”
这个推测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编织者”可能并非单纯的“降格派”技术专家,他可能对“渡鸦社”古老的传承有着更深入的理解和……篡改。
“准备探险队,”陆时下达命令,“目标,西伯利亚‘世界静止之眼’。这次,我亲自带队。”
“太危险了!头儿!”老张立刻反对,“那里环境极端,而且我们对‘编织者’的手段知之甚少!”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陆时目光坚定,“苏晓体内的信标在不断低语,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只有找到‘编织者’,才可能找到关闭信标、理解对方意图的方法。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看向“鹰眼”和老张:“你们留守,协调全球监控和后续支援。这次行动,人数要精,装备要针对性的。”
一支由陆时、山猫(极地生存专家)、一名精通古老符号学和民俗学的教授、以及两名最顶尖的特勤队员组成的五人小队迅速成立。他们携带了适应极寒环境的装备、针对可能存在的维度或意识干扰的防护设备、以及……那枚作为信物的粗糙徽章(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几天后,探险小队乘坐经过特殊伪装的运输机,悄然抵达了西伯利亚荒原的边缘。接下来的路程,他们需要依靠雪地车和徒步,穿越数百公里无人区,抵达那个传说中的“世界静止之眼”。
风雪肆虐,能见度极低,严寒仿佛能冻结灵魂。但陆时心中那股源于“混沌之种”的微弱感应,在这片被“有序”力量笼罩的区域,反而像指南针一样,为他指引着方向。
他们正在靠近真相,也正在靠近一个无法预测的危险。
而在遥远的医院隔离舱内,苏晓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监控屏幕上,代表她脑中那背景信标的微弱波形,似乎……又增强了一丝。
深空的沉默,与信标的低语,共同编织着一曲令人不安的星际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