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的门再次无声闭合,将杨博士那伪善的笑容和充满诱惑与威胁的“书房”隔绝在外。林森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下来,并非因为疲惫,而是为了更细致地感受这狭小空间内的一切。与杨博士的这次会面,信息量巨大,确认了他的许多猜测,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处境之凶险。
星环科技不仅要情报,更要将他物化,打造成一个用于舆论反击的活体工具。他们构建的光鲜表象之下,是绝不容许被真正揭穿的黑暗核心。所谓的“合作”,是一条通往彻底奴役和精神死亡的绝路。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寻找生机,哪怕希望渺茫。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聚焦到囚室内唯一与外界存在物理交互的节点——那个位于墙壁下方、用于递送食物的方形开口。此前他只是被动观察,现在,他需要主动试探,寻找其运行规律的漏洞。
下一次送餐时间(根据生物钟估算),林森提前做好了准备。他不再蜷缩在床铺,而是盘膝坐在递送口正前方的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看似在冥想或发呆,实则全身感官都集中在那个即将开启的缺口上。
“嗡——”
极其轻微的电机驱动声响起,打破了囚室的绝对寂静。墙壁内部的机构开始运转。林森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方形挡板向内缩进,然后平滑地移开,露出了后面一段长约二十公分、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通道。紧接着,一个载着餐盘和水的金属托盘,被机械臂平稳地推送出来,精确地停在通道尽头,刚好与墙壁外沿平齐。
整个过程快速、精准、自动化。红光显然是某种扫描装置,可能是确认囚犯位置或防止破坏。
就在托盘停稳,机械臂即将缩回的瞬间,林森动了!他没有去碰餐盘,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早已藏在指尖的一小片东西——那是他从之前那本空白笔记本上小心翼翼撕下、并用唾液粘在指甲盖背面的、米粒大小的纸屑——弹向了通道内部,机械臂缩回方向的阴影处!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且极其隐蔽,完全是凭借多年刑警生涯练就的手法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咔哒。” 机械臂完全缩回,方形挡板随即滑出,严丝合缝地关闭。通道消失,墙壁恢复平整,仿佛从未开启过。那点微弱的纸屑,是否成功附着在了机械臂或通道内壁的某个角落?林森无法确定。这是一个极其冒险且成功率极低的尝试,目的仅仅是为了测试这自动化系统对异常物质的反应灵敏度,以及……是否可能存在清洁死角。
他静静地等待了几分钟,囚室内外没有任何异常警报响起。他这才缓缓拿起餐盘,像往常一样开始进食,心中却波澜微起。第一步试探,似乎没有触发即时反应。
在接下来的几次送餐中,林森重复着类似但更加谨慎的试探。他有时会故意在取餐时让指尖在托盘边缘多停留半秒,感受材质和可能的静电;有时会“不小心”将一滴水洒在递送口下方的墙壁上,观察其蒸发速度和是否留下痕迹(墙壁材质似乎是疏水的,水珠很快滑落蒸发,不留痕迹);他甚至尝试过在送餐完成后,用极轻的力道、以特定频率叩击递送口周围的墙壁,倾听反馈的声音,试图判断内部结构。
他像一只被困在精密钟表里的蚂蚁,耐心而执着地探索着每一个齿轮的缝隙。
同时,他也在笔记本上继续着他的“表演”。他不再画杂乱线条,而是开始勾勒一些模糊的人形轮廓,旁边标注着问号和简短的词语,如“代价?”“自由?”“真相?”。他刻意营造出一种内心激烈斗争、正在艰难走向“合作”的假象。他相信,杨博士一定在通过某种方式监控着这一切。
他的“表演”似乎起了作用。在又一次被带去“书房”与杨博士会面时,对方的态度更加“热忱”,甚至开始与他讨论“合作”后,如何逐步向外界释放“澄清”信息的具体步骤,仿佛他已经是自己人。林森配合地提出一些看似合理的要求,比如需要了解更多“AxIom”的“正面”资料以增强说服力,实则是在套取更多关于这个设施和项目的信息。
然而,杨博士口风很紧,关于设施位置、结构、人员等核心信息滴水不漏,只给他看那些精心包装过的宣传材料和部分无关痛痒的“成果”数据。
回到囚室,林森感到一丝烦躁。外围试探和心理博弈都在进行,但找不到实质性的突破口。这个囚笼的设计近乎完美。
就在他以为需要另寻他法,甚至开始考虑更极端、风险更高的方案时,转机,以一种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那是在一次寻常的送餐之后。林森像往常一样取过餐盘,里面是标准的流食和水。但当他拿起那个封装水的透明软袋时,他的手指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在水袋底部,靠近封口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硬质的凸起。
他的心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将水袋握在掌心,背对着可能存在的监控(他假设存在),假装喝水,实则用指尖仔细感受。
那不是水袋本身的质量问题。那是一个被巧妙塞入封口褶皱内部的、比芝麻还小的……纸卷!
有人!在这个铜墙铁壁的设施内部,有人通过送餐系统,向他传递了信息!
林森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快速吃完了食物。他将空餐盘放回递送口,等待回收。然后,他拿着水袋,走到房间角落的洗手台(这是他唯一能背对房间大部分区域的地方),假装漱口。
借着水流声的掩护,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口褶皱,取出了那个微小的纸卷。将其摊平在手心,上面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几乎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字:
“清洁循环,第三日,pm 3:00,c7区管道。非金属异物可入。等待时机。”
信息简短,却如同暗夜中的灯塔!
“清洁循环”?“c7区管道”?“非金属异物可入”?
这明确指出了这个庞大设施运行中的一个时间窗口和可能存在的物理通道弱点!而“等待时机”,则意味着传递信息者并非能随意行动,需要内外配合。
是谁?是“守夜人”潜伏的内应?还是星环科技内部某个心怀异志的员工?或者是……另一个未知的势力?
林森不知道,也无法验证。但这无疑是他被囚禁以来,看到的唯一一丝真实的、来自外部的微光。
他将纸条塞进口中,咀嚼,吞咽,销毁了所有证据。然后,他回到固定床边坐下,闭上眼睛,看似在休息,脑中却已开始疯狂运转。
“清洁循环,第三日,pm 3:00……” 他需要弄清楚现在的日期和时间,才能定位那个关键的时间点。“c7区管道”在哪里?如何利用?“非金属异物”又是指什么?
希望如同星火,骤然亮起,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他必须无比谨慎地规划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