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五星高级社的田野暂时安静下来,粮食入库,账目清晰,社员们拿到了合并后的第一次分红。
虽然因合并初期投入较大,数额不如预期,但所有人都看到了统一规划、集中力量带来的变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社里的工作重点,转入了冬季农田水利建设和副业生产的深化。
诛皎作为第一副社长,肩上的担子更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但他心中,一个更长远的计划,也开始悄然实施。
这天傍晚,诛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社里新建的、充当临时技术培训室的一间土坯房。
里面还亮着灯,几个被选拔出来、准备年后去省农机站学习的年轻人,正围着一台拆开的旧式双轮双铧犁模型,听社里一位老木匠讲解结构原理。
这些年轻人,都是从五个村里挑选出来的,有一定文化基础(至少小学毕业),脑子灵活,肯钻研,成分清白,最重要的是,品性踏实,懂得感恩。
诛皎站在窗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他看到其中一个叫李卫国的青年,听得格外专注,不时提出问题,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飞快记录。
李卫国是陈家村人,家里是贫农,父亲早亡,母亲含辛茹苦供他念完了高小,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
合并前在陈家村合作社,他就因为肯动脑筋、干活细致受到过表扬。
诛皎暗暗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几天后,诛皎找了个由头,把李卫国单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卫国显得有些拘谨,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威望极高的副社长找他有什么事。
“卫国,坐。”诛皎态度温和,给他倒了碗水,“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太好?”
李卫国愣了一下,没想到副社长会问这个,老实回答:“是,老毛病了,天气一冷就咳嗽得厉害。”
诛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推到他面前:“这里有点蜂蜜,你拿回去,每天早晚给你母亲用温水冲一碗喝,润润肺,能舒服些。”
李卫国看着那包一看就品质极佳的蜂蜜,连连摆手:“这……这太贵重了!副社长,我不能要!”
“拿着吧,”诛皎语气不容拒绝,“孝敬老人是应该的。你母亲不容易,把你培养出来。”
他顿了顿,看着李卫国,转入正题:“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想法。
社里准备年后派你们几个去省城学习农机操作和维护,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是苦差事。你……有没有什么困难?”
李卫国闻言,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报告副社长,我没有困难!我一定好好学习,绝不辜负社里的期望!”
“光有决心还不够。”
诛皎看着他,目光深邃,“去了省城,眼界要放开,不仅要学会开机器,修机器,更要多看,多问,多琢磨。
想想咱们社里将来怎么更好地使用这些机器,怎么管理,甚至……怎么改进。”
他拿起桌上那本《机械原理入门》(这是他用自己的钱托人从省城买回来的),递给李卫国:
“这本书,你拿去,去省城前好好看看,有点基础,学起来更快。”
李卫国双手接过那本崭新的书,感受着封面的质感,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这本书的价值,更明白副社长这番话里的深意和期望。
“副社长,我……我明白!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栽培!”他声音有些哽咽。
诛皎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咱们五星社的未来,需要你们这些有知识、有技术的年轻人。”
送走激动不已的李卫国,诛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名单。
上面罗列着七八个名字,都是他这段时间暗中观察、筛选出来的,有潜力、值得培养的年轻人。
有擅长养殖、心思细腻的女青年。
有对果树嫁接颇有兴趣、动手能力强的半大小子。
还有两个在扫盲班表现突出、对财务管理显露出兴趣的社员。
诛皎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和兴趣,已经开始或准备开始,进行类似的“投资”。
或是赠送相关的专业书籍,或是利用自己的技术转让费,以“社里鼓励学习”的名义,给予他们一些微不足道但足以解决燃眉之急的经济支持。
比如报销去县城买书的车费,或者补贴一点夜校的学费。
他做得极其隐蔽,从不张扬,总是以关心社员、鼓励学习技术的名义进行。
他深知,在这个集体主义高涨的年代,过早显露个人培养“班底”的意图是危险的。
但他的长远布局,必须从现在开始。
他需要一批在未来能够独当一面,忠诚可靠,并且掌握着先进技术或管理知识的核心骨干。
这些人,将是他实现更大抱负,带领五星社乃至更多群众走向共同富裕的最坚实基础。
他们现在或许只是普通的社员,年轻的学徒。
但在诛皎有意识的引导和资源倾斜下,他们的成长轨迹必将发生改变。
夜幕降临,诛皎点亮油灯,在名单上一个叫“赵振华”的名字后面,做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标记。
赵振华是左家村的一个孤儿,由叔父养大,去年刚满十八,在合并前的左家村合作社就因为力气大、肯吃苦被选为耕田能手。
诛皎注意到他不仅有力气,对牲畜的习性也颇有了解,而且为人忠厚,懂得报恩。
他打算下一步,找机会让赵振华去参加县里举办的畜牧兽医培训班。
灯光摇曳,映照着诛皎沉静的脸庞和那份薄薄的名单。
这看似平常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投下的颗颗石子,虽未激起波澜,却已在深处埋下了未来参天大树的种子。
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那个波澜壮阔的未来,悄然布局,积蓄着最关键的力量——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