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霄眉头顿时锁紧。他发现这个惠香主绝对是个狠角色,杀人不带眨巴一下眼。照此情形,他不知杀过多少人。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李凌霄再次对这个惠香主宣判了死刑。
狠人话不多。惠香主的那个黑衣手下手举朴刀,面无表情,毫无花哨地照着阿克的脖颈砍了下去,就似砍杀刚才的乔姓汉子和那个锦服男子一样。
“杀。”李凌霄口中忽然蹦出一个字,仅一个字而已,声音不高不低,但阿克足以能够听到。彭峰听到李凌霄的一个杀字,笑了,看着那个举刀的黑衣人,就似看着一具尸体。
阿克自然听到了公子的那个杀字,轻松侧身便躲过了看下来的朴刀。或许由于用力过猛,或许由于刀锋没了承载,那黑衣手下身体向前抢了一步,差点被扭了腰。就在身体抢出去一步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刀走空了。他大为纳闷儿,觉得不应该啊,难道自己的刀法失准了?可刚才就是这样举刀、落刀的啊,分明两刀杀两人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他单手拄着朴刀,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脖子,居然摸了一手的温热液体。他摊开手掌一看,顿时魂飞天外,满手竟然都是新鲜的血液。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鲜血,自己被抹了脖子。但是,他想不明白,想不透彻,眼前这个孩子,不对,是身侧这个孩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是何时到了他的身侧面?何时又抹了他的脖子?百思不得其解,真得百思不得其解。但没办法,既然被抹了脖子,就自觉得趴在桥上吧。噗通一声,这个刚刚杀了两个人的黑衣人扑倒在桥上。
“杀人了——”猛然之间,桥头上又是一阵骚乱。眼前被杀的可不是刚才的两个过桥的行客,而是守桥的黑虎堂的人。这还得了。
“来人,来人,把这个凶徒给我拿下。”此时,那个军官模样的人终于说话了,且是声嘶力竭地怒吼,召唤着守桥的官军。
惠香主也没有闲着,他也在招呼他的手下。一时之间,十七八个官军,四五个黑虎堂的人围了过来,将李凌霄等六个人、五匹马围在了桥头。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杀害朝廷之人?要造反吗?”那个军官模样的人手指着阿克怒声喝问。忽然,他惊呼一声:“咦——,你是契丹人?来人,快把这个契丹细作拿下。”
“呸,你才是契丹细作。小爷不是你嘴里的契丹狗。”阿克不屑地说道。
“是与不是,无所谓的。你既然杀了朝廷之人,今日必死无疑。”那军官模样的人恨恨说道。
“好啊,那就来杀小爷啊。”阿克挑衅般朝那个军官勾了勾手指。
“惠香主,这小子有点邪性。让我们的人一起上,乱刀砍死他。”那军官征求惠香主的意见。
惠香主郑重点了点头。虽然他也在召集手下弟兄们,但他没有近前。刚才阿克杀他的黑衣手下之时,他是看了一个满眼。发现阿克的身法颇为诡异,动作异常灵活,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也是练家子,否则当不上这个香主,自然识得阿克的功夫不弱。
“兄弟们,给我并肩子一起上,剁了这个小矬子。”那军官见惠香主点了头,大喊一声。但是他也没有上前。他也算有点眼力价,对阿克的身法颇为忌惮。
“慢着。”忽然,李凌霄高声说道。
“你小子怕了?晚了。”那军官见李凌霄像一个文弱书生,趾高气扬地说道。他以为李凌霄见他们人多势众,真得是怕了。
“并非我等怕了,只是不想过多杀戮。”李凌霄冷冷说道。然后,他又朝那个惠香主说道:“你是黑虎堂惠香主吧?你且近前说话。”
惠香主疑惑地望着李凌霄,不知喊他是何意。但是,他与那军官一个想法,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一个书生。所谓书生遇到兵,是讲道理的。他误以为李凌霄喊他,是想跟他讲道理。
他心想:“你一个书生我怕你何来。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是,他忌惮阿克,便说道:“你让那个小矬子把刀收起来,惠某便与你近前讲道理。”
“收了吧。”李凌霄满足他的要求,让阿克收了手中刀。阿克自然听话,抬起靴底,擦了擦刚才杀人时刀锋上残留的血渍,插回了刀鞘。
见阿克果然收了月牙弯刀,惠香主的胆气壮了些许,向前走上几步,冷冷看着李凌霄说道:“这个小矬子杀了我的手下,莫要跟我讲什么道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吗——”李凌霄冷冷问道。但是,他的话仍拖着尾音儿,人却已经飞了起来。
眼前这个惠香主是必死之人,李凌霄不想跟他过多耗费口舌。什么狗屁逻辑?他们黑虎堂杀了平民百姓,不说杀人偿命。而别人杀了黑虎堂的人,就必须偿命,还说什么天经地义。明白着就是强盗逻辑,强者逻辑。
李凌霄人在空中,五指箕张,朝惠香主的头顶抓去,出手迅捷之极。惠香主万万没有想到,李凌霄这个“秀才”比他还不讲道理,一句话还没说完,竟然突施重手。
惠香主也是了得,虽然事起突然,但还是双掌一招“举火烧天”去封李凌霄的一抓。李凌霄已经算到惠香主会如此封挡,抓式不变,而是抓向惠香主的左手脉门。惠香主本就封挡仓促,这招举火烧天露出了天大的破绽,便是双掌高举遮挡了他的眼目,瞬间便被李凌霄扣住了左手脉门。他顿时浑身无力,瘫软在地。
一招,只此一招便制住了惠香主。
那个军官和惠香主的手下一见惠香主被制住,纷纷呼喝:“放开我们香主(惠香主)。”但是,只是呼喝,却没人敢上前。他们并非傻子,哪里见过这样的轻功,人竟然可以飞起来。再者说,这些人里面,就数惠香主武功最高,他都被一招制住,如果他们再不知好歹,冒冒失失上前,就真得是傻子了。
“都给我住嘴。”忽然,李凌霄断喝一声。嘈嘈杂杂的声音立时鸦雀无声了。
“我来问你——”李凌霄手指那个军官:“收取过桥费,本是朝廷上的差事,为何黑虎堂主要负责?你们这些官兵却在一旁看着?”这是李凌霄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
“回这位大侠。”这个军官已然不敢将李凌霄视为书生,而是改口称呼大侠:“收取过桥费本就是遭人骂的苦差事,我们这些当兵也没有什么好处。收多收少都要交到支使(节度使下设支使,主要负责财务和物资管理)大人那里,我们分毫落不下。支使大人见我们懈怠,便让黑虎堂的人帮着收过桥费。其中三成给黑虎堂,两成给惠香主本人。既然他们分走一半,我们就乐得清闲了。”
“什么?香主一个人就分了两成?我们怎么不知道?堂主知道吗?”忽然,惠香主的手下弟兄纷纷吵嚷起来。
“武校尉,不敢胡说。”虽然惠香主被制住了左手脉门,却还能说话,赶忙阻止武校尉继续说下去。他心里清楚,这是自己在中饱私囊,如果被总堂知道了,会堂规伺候。
“惠香主,下官哪敢胡说啊。支使大人是你的姑表叔,我是知道的。”武校尉冷冷说道。
“好了。我来问你。”李凌霄打断了武校尉的话,低头问惠香主:“刘黑达刘堂主可知道此事?”李凌霄本来问的是黑虎堂帮助收取过桥费的事。而惠香主误以为李凌霄问的是他分走两成的事。
“刘,刘堂主不知道此事。支使大人与刘堂主谈得是三成。而另外两成是我与支使大人私下商定的。但我的两成之中有他的一成。”
李凌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惠香主杀人不眨眼?原来是在杀人立威。终归都是银子在作祟。当然,他也听清楚了,帮着官家收取过桥费,是刘黑达与朝廷谈的。看来万佛山必须要走一趟了。如果是刘黑达授意的,但凡不交过桥费便杀无赦。那这个黑虎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关于杀人的事,李凌霄不想在惠香主这里求证。如果求证,他肯定会推到刘黑达身上。
忽然,李凌霄又想到一件事,便问惠香主:“除了沁水河上,黄河上也是你们收取过桥费吗?”
之所以李凌霄有此一问,是因为伊二小哥儿说过,黄河上也在收取过桥费。
“是。但不是我这个香口。”惠香主倒是回答的干脆。没办法,被李凌霄制住,不说也不行啊。
李凌霄心里便有了计较。然后他冷冷对惠香主说道:“既然你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刚才,你们杀了两个人。你的那个手下已经偿还了一条命,还有一条,你说怎么办?”
这一句话可是把惠香主吓住了。他再傻也明白李凌霄的意思。
“大,大,大侠,刚才是我胡说八道。我,我的手下死有余辜,死有余辜。”惠香主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在他的手下面前又如何?惜命保命是人的本性。
“你的手下确实死有余辜。但那两个过桥的行客却不能白白枉送了性命。那一条就你来还吧。”李凌霄恨极了这个惠香主,没等他再求饶,一掌便拍在他的天灵盖上,果断,干脆,没有任何迟疑。惠香主就这样偿还了一条性命。
看着惠香主的尸体倒在桥上,他的手下和武校尉等人顿时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不敢逃,知道在李凌霄的面前,逃是逃不掉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武功和轻功都十分了得的小矬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而刚才那些指责阿克杀人的行客们,同样不敢吱声。
“你们——”李凌霄手指着黑虎堂的人和武校尉等人,大声说道:“收取过桥费要规规矩矩,若胆敢再伤人性命,他——”李凌霄手指着惠香主的尸体:“他便是你们的下场。”他心里清楚,是无法阻止他们收过桥费的,只能警告他们规规矩矩的。
说完,李凌霄不再搭理目瞪口呆、已被吓傻了的那些人,牵着马,大摇大摆地向河对面行去。他们没有交过桥费,但没人敢拦他们。谁还敢拦他们?那不是找死嘛。
“大侠威武!”
“大侠神勇!”
“大侠厉害至极!”
忽然,在他们身后传来兴奋地呼喊声,肯定是那些排队过桥的行客在喊叫。李凌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纷纷涌向桥头,如过江之鲫般急急忙忙、挨挨挤挤地过桥。那些黑虎堂的人与武校尉等人干瞪着眼,没人上前阻拦。李凌霄正回头看着,谁敢上前阻拦?而那些行客都不傻,此时不过桥,更待何时?最起码过桥的银两省了。
过桥之后,李凌霄他们不做任何停留,径直取道向西南方向而去。他们并不是不敢停留,而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武校尉等人看似吓坏了,但只要他们一走,一准儿会逐级向上禀报。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待他们禀报之后,肯定会招惹来大部队,届时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他们快马加鞭,下午时分就进入了孟州地界。进入孟州地界,距离黄河就很近了。在孟州地界,他们发现,除了手提肩挑的行客,还有一些商队。而这些商队是清一色的驴车和牛车,根本看不到骡马。这也正常,骡马都被官家征用了。而李凌霄等人骑着高头大马毫不顾忌地奔行在官道上,就显得尤为扎眼了,不时有路人指指点点,议论他们到底是何身份,胆敢官道上骑马而行。李凌霄等人也不理会这些议论,继续急急赶路。
“公子,不对啊。”忽然,彭峰紧催胯下马,与李凌霄并头之后,皱着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