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站在飞船残骸最高处，风沙拍在脸上，右手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没包扎，只是把破布缠了几圈，握紧了手里的电磁短棍。刚才小李说物资箱少了两个，净水胶囊和能量棒被人翻过。这不是内部人动的手，痕迹很新，方向往西北去了。
他眯眼看向远处的地平线，灰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导航坏了，雷达也只能扫到移动热源，没法定位具体位置。他低头看了看脚边一块扭曲的金属板，突然想到什么，弯腰捡起来，用左手把它斜着举高。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道光斑，打在前方三十米外的一块岩石上。
“能当指南针用。”他嘀咕了一句，开始沿着风蚀沟往前走。动作放得很低，尽量不让自己成为远处的靶子。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地面开始出现裂痕，一条深沟横在前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的。他顺着边缘往下看，底下有半截塌陷的管道露出来，锈得不成样子。正要绕过去，忽然发现沙地上有一串脚印——不是他的，也不是小李他们的靴印。
脚印很轻，但步距稳定，应该是经常在这种地形活动的人留下的。旁边还有工具刮过的痕迹，像是撬开了什么盖子。
“本地人。”陈渊皱眉。拾荒者？还是别的队伍？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几眼，又摸了摸附近的沙土。湿度比周围低一点，说明不久前有人打开过下面的通道。
还没起身，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
他反应极快，立刻向侧面翻滚。下一秒，一张铁网从管道上方砸下来，正好落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网子带着倒钩，要是被罩住，一时半会儿别想脱身。
“谁？”他靠在沟壁上，短棍横在胸前。
没人回答。
但他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从高处传来。三个人影出现在沟沿，手里都拿着武器。其中一个女的站在中间，穿着拼接式的防护服，腰上挂满了小工具，手腕上戴着个老式探测仪。
“外来者不得入区。”她声音不大，但很冷，“这是规矩。”
陈渊没动，也没掏枪。他慢慢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攻击意图。
“我不是来抢地盘的。”他说，“我的飞船坠毁了，同伴还在等我回去。你们拿走的物资，我可以补给你们，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动的。”
那女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跳了下来，动作利落得不像普通人。她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他的伤手、衣服上的修补痕迹，最后落在他脚边那根变异鼠牙上。
“你见过那种老鼠？”她问。
“刚干掉一群。”陈渊点头，“它们不怕普通子弹，皮跟铁壳似的。”
女人哼了一声：“那你运气不错。我们小队上个月丢了两个人，就是被那种老鼠拖进洞里啃光的。”
“所以我才想找人合作。”陈渊说，“单打独斗活不久。”
女人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我叫林悦，拾荒者小队侦查员。你说你是落难的，得见我们队长才能决定能不能留。”
“可以。”陈渊说，“但我得先确认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动我们的物资？”
林悦摇头：“没有。我们有自己的补给点，不会碰陌生人东西。”
陈渊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林悦抬头看了看天色，“你既然出来了，不如跟我走一趟。我知道附近有个废弃补给站，可能还有净水模块。你要真想合作，就一起进去看看。”
陈渊犹豫了一下：“陷阱多吗？”
“旧军事区改造的，红外线、压力雷都有。”林悦笑了笑，“但我有无人机探路。”
“行。”陈渊点头，“我跟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西北方向走，身后那两个拾荒者没跟上来，应该是回去了。路上林悦走得很快，时不时停下来调一下手腕上的探测仪。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补给站？”陈渊问。
“热源信号不稳定，但每天固定时间闪一下。”林悦回头看了他一眼，“像自动循环系统在重启。一般人注意不到，但我盯了半个月了。”
“挺细心。”陈渊说。
“在这地方，粗心等于送死。”她耸耸肩，“你们飞船坠毁的时候，爆炸声传了十几公里。我们早就发现了，只是没靠近。”
“为什么现在愿意带我来？”
林悦脚步顿了顿：“因为你没一上来就开枪。之前来过几个‘幸存者’，二话不说就想抢我们的据点。你不一样。”
陈渊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短棍换到左手。刚才爬坡时，右臂伤口又被扯了一下，血渗出来了。
林悦瞥了一眼：“你还撑得住？”
“死不了。”他说。
“逞强。”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止血剂，扔给他，“省着点用，这玩意儿不好找。”
陈渊接住，点点头：“谢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地势变了。地面铺着碎石板，明显是人工修建的。路边立着歪斜的警示牌，字迹模糊，只能看出“禁区”两个字。
“到了。”林悦压低声音，“前面是A3哨区，以前归军方管。现在嘛……谁活着谁说了算。”
她掏出一台巴掌大的无人机，启动后轻轻一抛。机器嗡嗡飞起，贴着墙根往前探。
“红外线在十米外，横着三道。”她盯着屏幕，“左边那条电网有延迟，每次断电后要等四秒才恢复。”
陈渊看了看地形：“我能从底下滚过去。”
“别急。”林悦指着另一处，“那边有个通风口塌了，我们可以绕过去，但里面有动静。”
“什么动静？”
“不知道。”她收起无人机，“要进去才知道。”
陈渊想了想：“我走前面，你跟紧。”
“你伤成这样还逞能？”林悦皱眉。
“机械结构我熟。”他说，“万一里面是老式控制系统，我能想办法关掉。”
林悦看了他几秒，点头：“行，听你的。”
他们从塌陷的通风口钻进去，里面漆黑一片。陈渊摸出头灯打开，光束扫过墙面，看到一堆废弃的控制箱。电线裸露，接口氧化严重。
“这系统早该报废了。”他蹲下检查，“但电源还在供，说明有人远程维持。”
“意思是里面可能有人？”林悦问。
“不一定。”陈渊拆开一个继电器，“可能是自动程序在跑。这种老型号有个漏洞——主控断电后，备用线路会延迟三秒启动。只要卡在这三秒里，就能切断所有陷阱。”
他说着，手指快速拨动线路。
“你懂这个？”林悦有点惊讶。
“我在地球上修过十年机械设备。”陈渊拧紧最后一根线，“好了，现在往前走，三十秒内安全。”
两人迅速穿过走廊，果然没触发任何警报。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林悦用手套敲了敲：“后面就是主仓库，我之前探测到的信号源就在里面。”
陈渊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得炸开。”林悦拿出一个小装置，“但我只有一次机会。”
“等等。”陈渊蹲下来看门缝，“铰链老化严重，用震动锤敲击连接点，可能能撬开。”
他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根合金撬棍，对准门轴猛砸两下。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晃了一下。
“再来！”林悦也帮忙撞上去。
第三下，门“哐”地一声歪倒进去。
灰尘扬起，两人捂住口鼻。等烟散了些，林悦打开探测仪：“信号更强了，就在里面。”
她先进去，陈渊紧跟其后。仓库很大，堆着一些破损的箱子。角落里有个密封舱，表面有微弱的蓝光闪烁。
“找到了。”林悦快步走过去，“这要是完好的，够我们用半年。”
陈渊走过去检查舱体：“没漏压，应该还能用。”
他伸手去按开启键，林悦忽然拉住他：“等等。”
“怎么？”
“你听。”
安静下来后，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滴答声，像是计时器。
“陷阱。”两人同时说。
陈渊蹲下身，顺着声音找去，在密封舱底座下发现了一个小型定时装置。
“拆不拆？”林悦问。
“交给我。”陈渊掏出绝缘钳，“老型号，红蓝线交叉供电，剪蓝的。”
他动手剪断，滴答声停了。
林悦松了口气：“你还真会。”
“基本功。”陈渊站起来，“开舱吧。”
林悦输入密码，密封舱缓缓打开，里面整齐码着几排净水模块和能源电池。
“值了。”她笑了，“回去队长肯定得夸我。”
陈渊也露出点笑意：“也算我们合作的第一笔收获。”
“走，搬一部分回去。”林悦开始装箱，“下次再来取剩下的。”
两人合力把物资搬出门，重新塞进通风口附近藏好，准备返回营地。
风沙又起来了，吹得人脸生疼。
走出军事区时，林悦忽然停下：“你说你想查是谁动了你们物资。”
“嗯。”陈渊点头。
“我觉得……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她看着远方，“最近有另一伙拾荒者在活动，装备比我们好，手段也狠。你小心点。”
陈渊握紧了扳手：“我会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融入荒原的风沙中。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两人并肩站在一片高地上，回望那片废弃设施。
陈渊忽然说：“下次探这种地方，带上我。”
林悦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回飞船？”
“等修好了再说。”他说，“现在，我得先把欠你们的还上。”
林悦笑了下，没说话。
他们转身朝来路走去。
风卷着沙粒，打在铁门残骸上，发出“啪”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