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号刚停稳，舱门滑开的瞬间，陈渊就闻到了一股混着机油和金属烧焦味的空气。他跳下舷梯，脚踩在接驳港的地面上，地面是某种反光的合金板，走上去有点打滑。林悦跟在他后面，手里抱着终端，一边走一边核对坐标。
“能源交易所离这儿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她说，“先补满燃料，再找人打听G-13的消息。”
陈渊点头，抬头看天。这里的天空是灰蓝色的，被一层半透明的能量罩遮住，远处高楼林立，全是冷冰冰的金属建筑，窗户像眼睛一样整齐排列。街上人不少，但大部分都低着头走路，身上带着各种机械零件，有的手臂是金属的，有的眼睛闪着红光。
两人刚拐进主街，前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被猛地撞飞出去，摔在地上滚了两圈，脑袋磕在路边护栏上，额头流出血来。踢他的人站在原地，右腿从膝盖往下全是黑色合金结构，脚掌落地时发出“咔”的一声锁死音。
“你挡路了。”那人说，声音像是从机器里放出来的。
周围人立刻散开，没人上前扶那个受伤的平民。几台圆球形的巡逻机器人飘过来，镜头对着现场拍了几秒，然后其中一个发出电子音：“民事纠纷已记录，请相关方三日内提交仲裁申请。”
陈渊皱眉，往前走了两步。那人转头看他，左眼的机械瞳孔缩了一下，像是扫描程序启动了。陈渊的手按在机甲操控杆上，正要冲上去，手腕上的终端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
【非注册战斗单位，禁止激活高危模块】
【动力输出限制：30%】
【违规操作将触发城市防御系统强制关机】
他愣住了。再想动，发现机甲关节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只能缓慢移动。他瞪着那台巡逻机器人：“你们不管？”
机器人回答：“城市管理条例第7条，私人武力介入民事纠纷视为违法。执法权归属市政安全部门。”
说话间，那个装义肢的人已经转身走了，背影笔直，脚步沉重。地上那个平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手一软又倒了下去。没人帮他。
陈渊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吱响。林悦拉了他一下：“别冲动，你现在动不了机甲。”
“我看得见，管不了。”他说，“这算什么规矩？”
“这不是规矩。”林悦低声说，“这是筛选。能改造的，就是市民。不能改的，连被保护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绕到一条偏巷，避开主街的监控探头。这里的墙上有涂鸦，画着破碎的人脸和齿轮组成的嘴巴。林悦打开终端，连上公共网络，翻了几页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刚才那件事，在新闻里根本搜不到。”她说，“首页全是‘义体进化促进会’的广告，说什么‘人类升级计划第三阶段正式启动’。”
她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一群全身机械化的人站在台上挥手，底下人群欢呼。标语写着：“抛弃脆弱血肉，迎接钢铁新生。”
陈渊冷笑：“谁定的新？”
“不知道。”林悦摇头，“但我试了几个暗网入口，都被跳转回官方页面。普通人能访问的内容全被过滤过。敏感词屏蔽等级很高，连‘抗议’‘罢工’这种词都搜不出来。”
他们走到一处废弃的维修站门口，墙上有个裂缝，里面堆着旧电路板和断掉的机械臂。陈渊靠着墙站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还能修东西，能打架，能开枪，但现在连救人都做不到。
他想起地球的时候，那时候他在工厂上班，每天下班回家都要检查一遍工具箱。他喜欢听螺丝拧紧的声音，喜欢看零件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那时候他觉得，机器是用来帮人的，不是用来分等级的。
现在呢？
“科技没有错。”他终于开口，“错的是把人分成‘可用’和‘废弃’。”
林悦看了他一眼：“你想怎么办？那些人不傻，我们该怎么找突破口？是直接攻击中心，还是另寻他法？”
陈渊沉默片刻：“正面冲突没用，对方有系统支持，我们是可疑外来者，不能就这么走。我们要找节点，这种集中处理的地方一定有分散的点，找那种没人管、能找到没加密接口的地方。”
“那里监控最少。”林悦指向远处一栋破败建筑说。
他们沿着小巷往深处走。路面堆在角落，有些地方还冒着蒸汽，监控也开始闪烁，探头多数已经损坏，墙边布满锈蚀管道。
林悦突然停下。
陈渊问。
她指了指前方地面。一块金属板盖着的检修口微微翘起，下面透出一点蓝光。她蹲下身，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排老旧的数据线，其中一根正在闪动信号。
“民用网络不会铺到这种地方。”她说，“这是备用线路，或者是……黑接口。”
陈渊蹲下来检查线路接口型号：“老式军规标准，二十年前的产物。看来这城市也有它藏不住的地方。”
他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小装置，接在数据线上。几秒后，终端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上开始滚动代码流。
外面昏暗的街道上，风卷着碎纸片掠过。城市里有多少人正被系统悄然标记，无人知晓。
陈渊盯着屏幕，忽然开始怀疑，系统真的无孔不入吗？
终端发出一声轻鸣，数据包传输完成。陈渊拔下设备，收起来，忽然注意到一段异常的数据流——那是一串奇怪的编号序列，发现这是一段“目标”名单片段。其中一行写着：cY-77 状态：未注册 | 威胁等级：中等 | 处置建议：引导移交清道夫部队49。
他的呼吸一滞。
林悦凑过来，脸色变了：“他们已经在盯你了。”
陈渊把设备收好，站起身，目光沉静：“盯不重要。”
他看向那条幽深的巷尽头，“我们得抢在他们行动之前，找到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