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里的热气越来越浓,像开水一样往上冒。陈渊靠在舱室角落,左手还在渗血,布条已经湿透。他没管伤口,盯着控制面板上那3%的能源读数,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整段管网的结构图。
前面三百米有条垂直井道,通向城市旧排水主网。那是唯一的活路。
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
外面的追踪机甲越来越近,刮擦声贴着管道壁传来,像是金属虫子在爬。他刚才封死入口的震荡雷只能撑一时,对方迟早会挖开。而他们被困在这个小舱室里,空气越来越闷,温度持续上升,再不出去,所有人都得烤熟。
他低头看了眼左盾残片,忽然伸手拆下能量回流模块。这玩意本来是用来稳定护盾充能的,现在护盾没了,它就成了废件。但陈渊知道,只要改一改接线方式,它能变成一个简易脉冲发射器。
“能造个假信号。”他自言自语。
这种老式输能管道全是金属结构,信号打进去会反复反射,形成多个移动热源假象。敌人分不清真假,就会分散追击方向。
计划有了,接下来就是执行。
他让所有人关闭外骨骼动力,减少热信号暴露。他自己则启动腿部备用推进器,弯腰钻出检修舱门。蒸汽从裂缝里喷出来,打在他机甲外壳上发出嘶嘶声。每走一步都得等蒸汽间隙,稍慢半秒就会被高温灼伤系统。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终于到了最近的能源节点。一个锈死的老式变压箱挂在墙边,表面结了一层灰白盐渍。他用震荡爪残余电流插进接口,强行激活电路。火花噼啪乱跳,箱体发出低沉嗡鸣。
接上线,装好脉冲发射器,设定三秒延迟引爆储能罐。
做完这些,他立刻往回撤。
刚摸到舱门口,身后轰地一声炸响。连锁电涌顺着管网扩散,整片区域的金属结构都在共振,发出刺耳长鸣。几十个方向同时出现热源信号,监控画面肯定乱成一锅粥。
外面的动静立刻变了。
原本围在管道口的黑色机甲开始分兵,四台分成两队,分别朝不同方向追去。还剩两台守在原地,炮口依旧对准通道。
包围松动了,但没完全破。
机会只有几秒。
陈渊没犹豫,转身一脚踹向检修舱侧壁。那里早就锈蚀严重,经不起重击。哐的一声,一大片铁皮塌陷,灰尘和碎渣哗啦落下,瞬间遮住视线。
烟尘一起,他立刻贴地滑行,绕到敌方侧翼盲区。右臂液压锁死了,远程武器用不了,但他还有左肩的微型导弹发射器。
两台重型机甲背对背警戒,能量核心连接管露在外面,这是维修时常见的设计缺陷——为了方便更换零件,管线通常不会全封闭。
他瞄准其中一台胸口的连接处,按下发射钮。
轰!
导弹命中,爆炸直接撕裂了能量管路。火球从机甲内部喷出,冲击波把另一台掀翻在地。还没等它起身,陈渊猛冲上去,用机体撞开残骸,打开身后通道。
“走!”他吼了一声。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冲出来,踩着滚烫的地面往井道方向跑。他断后,边退边回头看。
那台被炸的机甲还在冒烟,另一台正挣扎着要站起来。远处其他追兵也反应过来,正在往这边赶。
不能再拖。
他掏出最后两枚震荡雷,扔进通道入口两侧。遥控引爆后,钢筋混凝土轰然坍塌,彻底堵死了来路。
暂时安全了。
他喘了口气,驾驶舱温度警告还在响。能源掉到了1%,右臂系统彻底瘫痪,连指示灯都不亮了。左手伤口开始发烫,可能是感染了,但他没空处理。
前方就是垂直井道,黑漆漆的洞口像一口深井。他带头跳下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下降过程中,他用手套蹭了蹭面板上的血迹,勉强看清路线导航。
排水主网在地下八层,连接着整个城市的废弃下水系统。只要能进去,就能甩开追兵一阵。
落地时脚下一滑,踩进了半米深的污水。腥臭味扑面而来,但他顾不上这些。抬头看,井道上方已经被封死,追兵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继续往前。”他说。
队伍沿着狭窄通道前进,头顶滴水,脚下泥泞。走了不到五十米,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道挂着一块腐蚀严重的指示牌,依稀能辨认出“d7-主排”几个字。
他正要下令转向,忽然察觉不对。
地面微微震动。
不是脚步,也不是机械行走,更像是某种大型设备启动时的共振。
他停下,抬手示意队伍静止。
几秒后,前方黑暗里传来低频嗡鸣。一道蓝光缓缓亮起,像是自动感应系统被激活了。
“有人远程启用了排水系统的清淤程序。”他低声说。
这意味着前方可能有高压水流冲洗装置即将启动,一旦触发,这条通道会被瞬间灌满污水,他们会被冲走,甚至活埋。
必须抢在系统完全启动前通过。
他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探路。通道越来越窄,两边墙壁布满滑腻青苔。走到一处转弯口,他看到地上有一排湿脚印——不是他们的。
有人比他们先来了。
他蹲下查看,脚印很新,尺寸偏小,应该是穿普通作战靴的人留下的。而且没有机甲压痕,说明对方没穿重型装备。
不是追兵。
也许是其他逃难者?还是反抗组织的散兵?
他没时间细想,继续前进。转过弯后,通道尽头出现一扇合金闸门,上面标着“紧急隔离阀”。门缝里渗出冷风,说明后面空间更大。
他试着推了下,纹丝不动。控制系统面板黑着,电源断了。
正准备找备用线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一名队员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管道凸起上,裤子破了个口子,小腿渗出血。他咬着牙不吭声,试图自己爬起来。
陈渊走过去扶他一把:“还能走吗?”
那人点点头:“没事,就是滑了一下。”
他没再多问,转头看向闸门。这种老式阀门通常有手动开启装置,一般在侧面或顶部。他绕到右边,果然发现一个锈死的转轮。
用力扳动,毫无反应。
他又试了几次,手臂发力到极限,转轮才咔地松动一下。
“来两个人帮忙!”他喊。
两名队员上前,三人合力转动。金属发出刺耳摩擦声,一圈、两圈……第五圈时,内部齿轮终于咬合,闸门缓缓升起。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门后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直径至少五十米,中央是一条宽阔的排水沟,此刻干涸着,底部堆满垃圾和碎金属。四周墙壁上有多个出口,其中一条标着“d7-主排”的通道最为宽敞。
他们刚踏进去,背后突然传来高频震动。
抬头一看,天花板上的监测探头亮了起来,红点缓缓扫描。
有人在监视。
陈渊立刻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无人区,而是被某个势力接管了。
他正要下令隐蔽,前方主排通道里走出一个人影。
穿着灰色工装,背着工具包,手里拎着一把多功能扳手。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随即举起手示意无害。
“你们是从管理核心逃出来的?”那人问。
陈渊没回答,右手悄悄移向腰间最后一枚震荡雷。
那人似乎看出他的戒备,放下扳手,从口袋掏出一张身份卡,在灯光下晃了晃。卡片上有反抗组织的标志,虽然老旧,但是真的。
“我是维修组的,叫老周。”他说,“我知道你们要去哪,但我得提醒你们——前面清淤系统马上就要启动了,十分钟内不通过,整条主排都会被高压水淹没。”
陈渊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
老周苦笑:“整个地下网就这几条活路,谁逃命不走d7?刚才已经有两拨人过去了,再晚就堵死在里面。”
他说完,转身指向主排入口上方的一个计时器。红色数字正在跳动:**09:47**。
陈渊看了一眼队伍,受伤的队员脸色发白,其他人也都疲惫不堪。但他们必须继续前进。
“带路。”他说。
老周点点头,提起扳手走在前面。陈渊落后半步,始终保持警惕。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容易遇到陷阱。
一行人进入主排通道,地面逐渐倾斜向下。空气变得更冷,墙壁上的照明灯每隔一段才亮一盏,大部分区域陷在黑暗中。
走到一半,陈渊忽然发现老周的脚步有点不对劲。
每次踩在接缝处,他的右脚都会轻微拖一下。
像是腿上有伤。
他眯起眼,没说话,手却慢慢握紧了操纵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