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上的热源停在残骸附近，舱门打开，人影落地。
陈渊盯着摄像头传来的画面，手指慢慢从启动键上移开。那人背着工具包，走路姿势利落，右肩习惯性地往下压一点——是林悦没错。
他摸到通讯面板，按下加密频道，声音压得很低：“林悦？你怎么来了？”
耳机里先是沙沙的杂音，然后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哟，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被炸成渣了。”
“差一点。”陈渊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总部派我来的。”林悦一边说着，脚步没停，已经靠近残骸入口，“你们这艘破船失踪快三天了，老大们急得直跳脚。我猜你肯定躲进小行星带了，顺着航线外围扫了一圈，果然看见你那机甲卡在石头缝里，像个被夹住的螃蟹。”
“我这是战术隐蔽。”陈渊皱眉。
“得了吧，你那右腿都快散架了，再动一下估计真得散。”林悦笑了一声，声音忽然压低，“我进去了，别出声。”
信号断了。
陈渊重新盯紧外部画面。林悦的身影消失在残骸裂缝中，只剩他一个人守着黑乎乎的驾驶舱。氧气读数又降了一格，能源还剩百分之二点六，核心温度依然红得刺眼。
他没动，也不敢动。
过了大概十分钟，耳机里响起轻微的滴声，接着是林悦的声音：“喂，听得到吗？”
“在。”
“外面情况比你想的糟。”她的语气变了，不再开玩笑，“海盗在外围布了三支巡逻队，每十五分钟轮换一次。我在东侧发现两个燃料补给站，西边还有两座信号塔，建在大陨石上，应该是用来做中继的。”
陈渊立刻调出地图，在脑子里画线。三支巡逻队，两个补给站，两座信号塔——这不是临时搜捕，是封锁。
“他们想把你困死。”林悦说，“这网布得挺严实，一般人根本钻不出去。”
“但他们漏了一点。”陈渊看着雷达上的空白区，“中间这块没人守。”
“对，我也发现了。”林悦声音有点兴奋，“我把残骸里的航行日志翻出来了，虽然烧了一半，但还能读。这些据点不是随便建的，它们围着一个中心点排开，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
“还是在掩盖什么东西。”陈渊低声说。
“你也这么想？”林悦顿了一下，“其中两个据点位置特别奇怪，太靠前了，像是故意露出来的。正常人不会这么布防，除非是想引人去打。”
“陷阱。”陈渊点头，“或者调虎离山。”
“数据我已经打包传你了。”林悦说，“你那边能收到吗？”
“收到了。”陈渊看了一眼终端，一串坐标正在加载，“等我看看……”
他正要操作，突然听见林悦那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被踩弯的声音。
“怎么了？”他问。
“没事，踩到一块松板。”林悦声音放轻，“这船里面乱得很，到处都是断管和电线。不过……等等。”
她停住了。
“怎么？”
“这边有块控制台，还没完全烧毁。我接了个便携电源，屏幕亮了。”她的呼吸声变重了些，“上面有个标记，红色的，一直在闪。坐标……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个中心点。”
陈渊心头一跳。
“你能拷下来吗？”
“已经在复制了。”林悦说，“就差最后一步……”
话没说完，警报声突然响起。
不是陈渊这边的，是林悦那边传来的。
“糟了！”她猛地提高音量，“有人触发了残留警报程序！我这边信号开始外泄了！”
“快撤！”陈渊立刻说，“别管数据了！”
“不行！差一点就好——”她的声音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几秒后恢复，“好了！传出去了！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陈渊看到终端弹出新文件，“你赶紧出来！”
“来不及了。”林悦喘了口气，“外面有动静，一艘巡逻艇正从背面靠近，应该已经锁定我了。”
陈渊立刻切换外部视角。远处岩层边缘，一艘扁平黑色的小艇缓缓升起，炮口对准残骸入口。
“你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三十秒。”林悦的声音冷静下来，“我得冲出去，但不能直线飞，不然会被当场打爆。”
“走Z字路线。”陈渊快速说，“从你出来的地方往左拐，贴着那块三角岩飞行，那里有碎石流遮挡。”
“明白。”
“记住，起飞后立刻关引擎滑行一段，别让他们抓到热信号。”
“知道啦，我不是新手。”林悦笑了一下，声音却绷得很紧，“等我好消息。”
通讯再次中断。
陈渊死死盯着画面。残骸入口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巡逻艇悬停在外，扫描光束来回扫射。
十秒过去。
十五秒。
突然，一道黑影从入口斜冲而出，几乎是贴着地面飞出，机身猛地向左偏转，钻进碎石流区域。
巡逻艇立刻反应，主炮充能发出蓝光。
下一秒，三台小型无人机从艇底弹出，呈扇形追入残骸内部。
“她出来了。”陈渊松了半口气。
可还没等他放松，那艘巡逻艇竟然没有追击，而是原地悬停，炮口依旧对准残骸。
“不对劲。”他皱眉。
如果只是例行检查，早就该追了。可这架势，像是在等什么人进去搜。
他调出刚才林悦传来的数据，快速浏览。敌情分布图清晰显示，五处据点呈放射状排列，中心空缺。而那两个异常突出的据点，正好形成一条虚线，指向小行星带更深处的一片稳定空域。
那里没有引力扰动，也没有碎石流。
适合藏东西。
也适合设埋伏。
他正想着，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喂？”他试探着喊。
“是我。”林悦的声音很轻，几乎被背景噪音盖住，“我甩掉了无人机，现在在西侧碎石流边缘滑行，引擎关了，他们暂时没发现我。”
“你还活着？”陈渊差点站起来。
“你以为我是谁？”她哼了一声，“不过情况不太好。那艘巡逻艇没追我，反而派了人进残骸搜查，说明他们知道有人来过。我现在不能回你那边，会被连累。”
“你先找个地方藏好。”
“已经在做了。”她说，“但我发现一件事——那两个突出的据点，每隔二十分钟会有一次信号中断，持续大概三十秒。像是系统自检，但频率太规律了，不像普通维护。”
陈渊眼神一凝。
“你是说……那是漏洞？”
“可能是。”林悦说，“如果真是漏洞，那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但我不确定是不是陷阱。”
两人同时沉默。
这个发现太关键了。如果海盗的监控网有规律性盲区，就能利用这段时间移动或反击。
前提是，它真的是漏洞，而不是诱饵。
“你现在在哪？”陈渊问。
“就在你西北方向两公里，躲在一块旋转的板状陨石后面。”林悦说，“我能看见你的藏身处，但过不去。那边全是高速碎石，飞过去等于找死。”
“别过来。”陈渊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把位置固定好，别乱动。”
“那你呢？你就打算一直卡在石头缝里？”
“我没别的选择。”他说，“机甲右腿卡住了，能源快没了，一动就可能暴露。”
林悦轻哼一声：“你这状态，比我上次在废土捡到的报废拖拉机还不如。”
“谢谢夸奖。”
“行吧，我不打扰你‘战术隐蔽’了。”她顿了顿，“但我提醒你，海盗不会一直守在外面。他们迟早会进来搜。你得想办法修机甲，或者……换个地方藏。”
“我知道。”
“那我先不说了。有情况再联系。”
通讯切断。
陈渊靠回座椅，手心全是汗。他低头看了眼终端，林悦传来的所有数据都已经接收完毕。敌情图、据点坐标、信号中断时间……信息量很大，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等。
等海盗松懈，等林悦再次出现，等某个机会自己浮出水面。
他抬头看向舷窗外。
那艘残骸静静地嵌在岩石中，又一次被阳光照亮，金属外壳反射出冷光。
一闪。
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