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中午,将来一个黑衣人,对鸠山首夫耳语了几句,他听了点头,让豆豆踩着高跷,拄着双拐,跟他走出房间。
大门口,有几辆双套马车等着,酒糟鼻子等人正在往车上搬东西。
豆豆环顾一周,见这间房子在山脚下,四周没有其它建筑,到处长满了树木,树枝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房顶。房前有条小路通往大马路,站在路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树丛里的房子。
现在是冬季,树叶凋落了不少,房子若隐若现。豆豆心想:“难怪一年多了,指柔阿姨也没有找到自己!”
“看哪打哪,过了回点。”鸠山首夫站在豆豆身边,突然说了一句。豆豆听了,心头一紧:“这是自己和鸠山首夫学开汽车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他现在突然说出来,难道怀疑我就是蒙自然?”
随即,豆豆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我是前世人,而且,我现在只有六岁,从年龄上讲,也说不通。”
豆豆反应过来,心想:“鸠山首夫出身在浪人世家,日本同学经常欺负他,不和他一起玩。时间长了,他变得敏感多疑,如果对某件事存疑,就会反复试探。他觉得我长得像蒙自然,又姓蒙,习惯性地试探我,想看看我的家人,有没有对我说过蒙自然的事。”
豆豆又想:“我还不知道,现在的他,对前世的我,态度上有没有变化,决不能让他试探出什么。”于是,假装没有听到,继续摆弄着双拐。
“看哪打哪,过了回点。”鸠山首夫又说了一次,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就没再说了。
过了一会儿,鸠山首夫问:“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和佳佳关在铁皮房间里吗?”豆豆摇头。
鸠山首夫说:“其实,铁皮房应该是铁皮隔离房。房子的隔离墙,是用两层铁皮和空气隔离层做的,铁皮之间,有个起泡胶做的空气隔离层,可以减少热量和声音的传递,即使会通灵术,也无法看到房间里的情况。从房间外面看不到铁皮,它的外观和其他房间一样。你们住的那间,留有一面没有铁皮隔离墙,一是为了监听,二是那面墙背对着三好职校的方向,即使不做成隔离墙,侯佳佳的通灵术也起不了作用。”豆豆听了,恍然大悟。
停了一下,他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穿成这样吗?”豆豆心想:“他已经猜到,是我出的主意,才让佳佳跑掉的。他现在又问我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再假装不知道,说明我已经提防他了,不如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以减轻他的疑心。”
想清了这些,豆豆答道:“出了铁皮房,佳佳随时能看到我的位置,就会让人来救我。这样打扮,就算佳佳看到了我,一下也认不出来,个子、长相、走路的样子都不对。”
鸠山首夫听了,笑道:“不错,等过了十年,你长得像我这么高了,长相的变化就更大了,我就不让你踩高跷。反正到那个时候,侯佳佳早已认不出你了。但是,在十年之内,我还会经常改变你的形象,一会儿是受伤的人,一会儿是小脚女人,一会儿是瞎眼先生,反正怎么丑怎么来,防止侯佳佳发现其中的秘密。”
豆豆听急了,问道:“你不是说猜半年谜语吗,怎么一下成了十年?”
鸠山首夫听了,笑道:“半年之内,你要是把背下的书和笔记都说出来,又能乖乖地陪我去南京走一趟,我自然放过你。如果有一样做不到,那就不是半年的事情了,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一辈子,你就永远见不到侯佳佳了。”豆豆听了,大哭起来。
鸠山首夫见了,没有理会,见马车已经准备好,让黑衣人把豆豆扶上车,让他们一左一右和豆豆坐在一起,自己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又过了一会儿,房子那边传来一阵爆炸声,一股黑烟冲天而起,又慢慢地消散开去。
酒糟鼻子带了几个黑衣人,从小路上跑了过来,上了其他几辆马车,接着,车队向北出发。
豆豆坐在车上,知道那栋房子已经被炸毁,又看自己穿的衣服和身边的两个黑衣人一样,即使侯佳佳施展通灵术看到车队,也猜不到其中一个就是自己。
一时之间,豆豆觉得特别泄气,呆呆地看着车夫的背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马车在山间行走,周边没有能说话的人,一阵孤独感袭来,豆豆想起了南京的众人,想起了北平被大水冲走的双亲,联想到宋代诗人李觏的《乡思》,不觉泪如雨下:
“人言落日是天涯,
望极天涯不见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
碧山还被暮云遮。”
马车在大山里走了两个多小时,豆豆没法记住来路,索性不再去记。最后,马车走进了一个山坳,迎面出现了一排红色的砖瓦房,经过持枪门岗的检查,马车来到了红房边。
房子又高又大,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到房顶,车子停在最里面,黑衣人把豆豆扶下车,鸠山首夫走过来,笑着问:“豆豆,你喜欢这个地方吗?”豆豆见他高兴,心里生气,不想让他得意,就说:“不喜欢,我不喜欢这里。”
鸠山首夫听了,却不生气,笑着又说:“没事,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喜欢上这里!这里没有铁皮房,没有药水,更没有监听,只有整洁的房间,新鲜的空气,还有人陪你玩游戏,多好啊!”豆豆听了,知道接下来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气得不搭理他。
鸠山首夫带着大家进了房子,豆豆发现,这房子有两层,内部的空间很大,每一层都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有很多黑衣男女,正紧张地忙碌着,没有人来接待他们。
豆豆被安排在第二层单独的一间,房间里光线充足,陈设简单。里面只有两张床铺,一张桌子,被褥洗得干净整洁。
门被上了锁,除了送饭菜、上厕所,有黑衣人来开门,其他时间,都是锁着的。
当天下午和晚上,一直没有人来找豆豆。前几天,豆豆脑筋动多了,非常累。进了新房间,除了吃饭和上厕所,都在睡觉。
第二天上午,鸠山首夫开了门,带豆豆下楼,去了一间房间。房间里面有四五个黑衣人,分别坐在两张桌子边,每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金属按钮盘和两台小机器。
鸠山首夫笑着看了看豆豆,说道:“带你来这儿,看看电报是怎么收发的。”他指着桌子上的两台机器说:“这台是发报机,这台是纸带机,它们中间的,是连接线。我们想象一下,这两张桌子分别在南京和北平,现在就让你看看,怎么把自己想说的话,以电报的方式,从南京发到北平去。”
说完,他拿来一张纸,用英文写了“I love you”,除了豆豆,没让其他人看到纸上的内容,接着,把纸交给了女黑衣人。
女黑衣人戴上耳机,与对面桌子上的一个男黑衣人调试着发报机上的旋钮,豆豆见旋钮上用英文写着“电台频率”。
他们把频率调好。女黑衣人按住发报机上的发射按钮,发出了“短短、短长短短、长长长、短短短长、短、长短长长、短短长”的滴滴声。
再看那个男黑衣人,也戴着耳机,一边听,一边根据耳机里听到的电码声,按动发射按钮。发射按钮连接着的那台纸带机,便自动打印出一串电码:...-..---...-.-.-----..-,得到这串奇怪的符号,男黑衣人在下面对应地写出了“I love you”。
豆豆见了,记起在欧阳快克借来的书上,以及鸠山首夫的书和笔记上,简略记录着发电报的过程,直到今天,他才在现场看到。豆豆觉得非常震撼:“人真的厉害,手指简单地动几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他知道,鸠山首夫通过监听,知道自己在密码学上有造诣,便不再隐瞒,抬起头来对鸠山首夫说:“我知道,他们发报用的是摩斯密码。”
鸠山首夫点头说:“是的,你要不要试试?”豆豆想了想,写了“蒙豆豆”三个字,交给女黑衣人,见她查着本汉字转摩斯电码的小册子,先将“蒙豆豆”三个字,拆分成了若干点和划,然后转换为摩斯电码发了出去。不一会儿,男黑衣人就写出了豆豆的名字。
看了发电报的全过程,他们出了电报室,鸠山首夫拿出一张电报纸,在上面写了一阵,然后递给豆豆问:“如果你收到的电报,是‘早包准规上建其同在七工要关括定点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豆豆看了,脱口而出:“早上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