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秋雨,带着刺骨的寒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行台衙门内外,灯火通明,甲士林立,戒备森严。雨水顺着甲叶流淌,更添几分肃杀。
书房内,烛火摇曳。魏征伏案疾书,眉头紧锁,正在审阅各州县送来的第一批均田清册和吏员考课文书。推行新政,阻力之大,超乎想象。地方胥吏阳奉阴违,豪强暗中阻挠,清丈田亩更是困难重重。但他没有丝毫退缩,每一项批示都力求精准,力透纸背。
“大人,夜已深,歇息吧。”老仆魏福端着热茶进来,心疼地看着主人熬红的双眼。
魏征揉了揉眉心,端起茶杯:“福伯,无妨。陛下将此重任托付于我,山东数百万黎民翘首以盼新政,岂敢懈怠?你去歇息吧。”
魏福叹了口气,默默退下。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细微的破空声穿透雨幕,从书房窗外射入!目标直指伏案的魏征!
是弩箭!淬毒的弩箭!
千钧一发之际!
“大人小心!”一声暴喝!守在门外的侍卫统领张进如同猎豹般撞开房门,猛地将魏征扑倒在地!
“笃笃笃!”三支乌黑的弩箭狠狠钉在魏征刚才坐着的椅背上,箭尾剧颤!箭簇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毒芒!
“有刺客!保护大人!”张进怒吼,拔刀护在魏征身前!
“铛铛铛!”窗外瞬间响起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和惨叫声!埋伏在暗处的行台护卫与潜入的刺客交上了手!雨夜中,人影幢幢,杀机四伏!
魏征被张进护着退到墙角,脸色铁青,眼中却燃烧着怒火!刺杀!果然来了!崔氏!好胆!
战斗异常激烈。刺客显然都是死士,武艺高强,悍不畏死。他们人数不多,但目标明确,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冲进书房,格杀魏征!行台护卫拼死抵抗,不断有人倒下。
“顶住!援兵马上就到!”张进挥刀砍翻一个冲破防线的刺客,手臂也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就在书房防线岌岌可危之际——
“轰隆!”行台衙门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嚣!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雨夜!
“狗官魏征!强抢民田!逼死良民!”
“砸了行台!杀了魏征!”
“乡亲们!跟这些狗官拼了!”
无数衣衫褴褛、手持棍棒农具的“流民”,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行台衙门的大门!他们群情激愤,口号震天,显然是被人煽动!
内外夹击!刺杀是幌子,煽动民变冲击行台,制造混乱,趁乱取魏征性命,才是真正的杀招!
“大人!是崔家的人煽动的流民!”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冲进来禀报,“他们散布谣言,说大人要夺他们的田产,分给乞丐!流民信以为真!”
“卑鄙!”魏征怒发冲冠!利用无知百姓!崔氏此举,丧心病狂!
行台大门在“流民”的疯狂冲击下摇摇欲坠!院内,残余的护卫被刺客死死缠住!魏征身边,只剩下张进和寥寥几名亲卫!
形势危如累卵!
“大人!卑职护您从后门密道走!”张进急道。
“走?”魏征猛地推开张进,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本官若走,这行台必被焚毁!新政大旗必倒!山东必乱!本官…宁死,不退!”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官袍,拿起尚方宝剑,大步走向书房门口,声音如同洪钟,穿透雨幕和喧嚣:
“本官魏征在此!所有百姓听着!莫要被奸人蒙蔽!本官奉天子之命,推行均田,乃为尔等无地少地之民,谋一条生路!何来强抢民田?!尔等家中田契地契,官府登记在册者,永属尔等!本官所清丈、所授之田,皆是逃亡人户之田、官府无主之地、豪强非法兼并隐匿之田!”
“煽动尔等者,正是那些囤积居奇、哄抬粮价、隐匿田产、害怕新政的豪强士族!他们怕失去不义之财,怕失去盘剥尔等的权力!故煽动尔等来此送死,为他们火中取栗!”
魏征的声音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和无比的悲愤,清晰地传入混乱的人群!冲击大门的“流民”们动作不由得一滞,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妖言惑众!杀了他!”刺客首领见势不妙,厉声高呼,带着残余死士,疯狂扑向站在门口的魏征!
“保护大人!”张进目眦欲裂,带着亲卫迎上!
刀光剑影,血雨纷飞!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突然从行台衙门外围响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奉旨平乱!闲杂人等,跪地免死!”
“包围行台!捉拿叛逆!”
无数火把如同长龙,瞬间将混乱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黑压压的骑兵和步兵,盔甲鲜明,刀枪如林,杀气腾腾地包围了过来!当先一将,金盔金甲,手持马槊,正是奉李世民密旨,率一千精锐禁军星夜兼程赶来青州护驾的——程咬金!
“程…程大将军?!”冲击行台的“流民”瞬间吓傻了!崔仁师混在人群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哈哈!魏黑子!俺老程来得可及时?”程咬金声如洪钟,马槊一指混乱的人群,“儿郎们!给俺把这些冲击官衙、意图谋害朝廷重臣的乱贼,统统拿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禁军如同虎入羊群,瞬间控制住局面!煽动者被揪出,死士被斩杀殆尽!崔仁师见势不妙,想趁乱逃走,被程咬金一眼认出,一槊杆扫下马来,捆成了粽子!
风雨飘摇的行台,转危为安。
魏征看着大步走来的程咬金,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身体晃了晃,被张进扶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目光投向长安方向,喃喃道:
“陛下…您的刀…果然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