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狠狠砸在太极殿的琉璃瓦上,发出沉闷的鼓点。陈默(李世民)烦躁地丢开一份来自河南道的奏疏,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虫孽复萌”、“田亩歉收”的字眼,还附着几片被啃噬得只剩脉络的桑叶。
“报表!这特么就是古代版的KpI灾难报表!”陈默揉着太阳穴,内心疯狂吐槽,“连个折线图都没有,全靠文字描述惨状,效率低下得感人!”
他踱到窗边,望着铅灰色的雨幕。穿越已近两年,帝王威仪深入骨髓,但陈默的灵魂深处,那个叫嚣着“效率”、“可视化”、“解决方案”的社畜从未消失。北疆突厥的威胁暂时解除,但庞大的帝国机器运转起来,处处是卡顿的齿轮。尤其是这该死的农业,靠天吃饭,一场蝗灾就能让贞观初年积累的元气大伤。
“陛下,”房玄龄沉稳的声音响起,“万年县丞王元有紧急密奏。
” “宣!”陈默转身,眉头紧锁。
王元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官袍下摆沾满泥点,脸上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惶恐:“陛下!臣…臣有罪!您亲赐推广的‘曲辕犁’,在万年县…推不动了!”
“什么?”陈默眼神一厉。曲辕犁是他根据模糊记忆指点工部改进的,轻便省力,特别适合关中平原的小块水田,是他改善农业的第一把火。
“怎么回事?细细道来!”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元噗通跪下:“陛下明鉴!犁是好犁,农人试用后皆称奇。然…然县中各大户,以赵氏为首,暗中串联,威逼利诱佃户,言称若用新犁,则加收三成租子!更有甚者,派人夜间毁坏已发放的新犁!农人惧其威势,敢怒不敢言啊陛下!”
“赵氏?”杜如晦在一旁接口,声音冰冷,“可是与荥阳郑氏联姻的那个万年赵氏?”
“正是!”王元叩首。
一股邪火直冲陈默天灵盖。又是门阀!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像帝国肌体上的毒瘤,吸食着民脂民膏,连提高生产力的新农具都成了他们盘剥的工具!
“好,好一个万年赵氏!”陈默怒极反笑,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乱颤,“朕饶他们不死,许他们富贵,他们倒把手伸到朕的田亩革新上来了!真当朕的刀不利乎?”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派人抄家的冲动。现代思维告诉他,粗暴解决一个赵氏容易,但会打草惊蛇,引来整个关陇门阀更隐蔽的反扑。
“王元!”
“臣在!”
“你即刻秘密返回万年县,给朕做三件事!”陈默目光如电,“第一,暗中保护已领新犁、愿意使用的农户,给予钱粮补助,树立榜样!第二,给朕摸清楚,毁犁、威胁佃户,是赵氏哪几房、哪几个管事所为,名单列实!第三,放出风声,就说朝廷体恤民情,新犁推广暂停,工部要回收改良。”
王元一愣:“陛下,这…回收?”
“照做!”陈默不容置疑,“玄龄、克明,你们即刻拟旨:工部设立‘格物院’,由将作大匠阎立德总领。擢升有巧思的工匠为‘格物博士’,享从六品俸禄!首要任务,便是将曲辕犁的图纸拆解,定下标准尺寸、用料、工艺!每一部件,皆需依‘法式’制作,刻铭编号!朕倒要看看,标准化的犁,他们怎么毁!怎么仿冒!”
“标准化?法式?”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这又是陛下从哪本“天书”里看来的新奇词汇?但结合陈默之前的种种神奇举措,他们敏锐地意识到这绝非儿戏。
“诺!臣等遵旨!”两人齐声应道。
“另外,”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给朕查!工部之前督造发放新犁的官吏里,有没有人手脚不干净,与地方豪强眉来眼去!有一个算一个,给朕揪出来!”
“陛下圣明!”杜如晦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陈默的深意。这是要双管齐下,技术革新配合吏治整顿,斩断地方豪强伸向新事物的黑手。
数日后,万年县。赵氏庄园内,家主赵德坤正悠闲地品着新茶,听着管事汇报。
“…老爷放心,那些泥腿子都吓破胆了,新犁要么藏起来,要么偷偷还了。工部那边也传话,说是要回收呢!咱们几家联手,这关算是过了。”
赵德坤得意地捋着胡须:“哼,陛下是圣明,可这天下,终究是咱们世家和陛下共治的。他想越过咱们直接惠及黔首?没那么容易!这新犁省力是省力,可省下来的力气,不就该多给主家干活吗?”
“老爷高见!”管事谄媚道。
就在这时,庄园大门被猛地撞开!一队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千牛卫冲了进来,为首将领高举令牌:“奉旨!万年赵氏赵德坤及其子赵显、管事赵福等七人,勾结工部司库刘能,阻挠国策,毁坏御赐农器,鱼肉乡里!证据确凿,即刻锁拿下狱,听候发落!家产抄没,田亩收归官有,重新授于愿用新犁之佃户!”
赵德坤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得粉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做梦也没想到,皇帝的反击来得如此迅猛、精准!更没想到,那看似妥协的“回收”,竟是引蛇出洞,只为锁定罪证,将他一网打尽!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传遍关中。门阀震动,地方官吏噤若寒蝉。而工部新设立的“格物院”内,阎立德正带着一群被授予“格物博士”头衔、激动得手足无措的工匠,对着拆解的曲辕犁部件,一丝不苟地测量、绘图、标注尺寸,开始了大唐帝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标准化”生产革命。
陈默站在宫城高台上,望着远处万年县的方向,雨后的天空露出一抹晴蓝。他低声自语,带着现代社畜的狡黠和帝王的冷酷:“跟老子玩阳奉阴违?老子用标准化和流程管理,卷死你们这些封建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