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城头的唐军旗帜尚未完全舒展,李积已点齐三万精锐,沿着辽东官道向东疾驰。攻克辽东城的捷报如春风般吹过唐军阵营,将士们甲胄上的血迹未干,眼中却燃着乘胜破敌的斗志。前方百里之外的安市城,是通往平壤的必经之路,这座依山而建的城池比辽东城更显险峻 —— 城墙依山势起伏,北段直抵陡峭山崖,南段紧临湍急的饮马河,仅东西两门可通,守将正是高句丽闻名的悍将杨万春。
当唐军先锋抵达安市城下时,杨万春早已站在西门城楼之上。他身着玄色皮甲,腰间悬着一柄嵌满铜钉的长刀,目光扫过唐军阵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城头上,高句丽士兵正有条不紊地搬运滚木礌石,城垛间架设着数十架弩机,箭槽里摆满了淬毒的狼牙箭;城外的护城河已被拓宽至六丈,河面上结着薄冰,岸边埋满削尖的木刺,显然早为唐军备好了 “大礼”。
“传令下去,东西两门各增派两千守军,城角架设井阑了望,一旦唐军靠近便放箭!” 杨万春的声音洪亮如钟,他早年曾随泉盖苏文征战四方,最善利用地形布防,更懂唐军攻城器械的短板。
唐军的围攻从十月初正式开始。李积先是祭出云梯战术,数百名敢死队员背负云梯冲向城墙,却刚抵近护城河便被城上的弩箭密集射杀;后续士兵好不容易将云梯架上城头,又被杨万春预先布置的 “火油桶” 击退 —— 守军将浸透猛火油的麻布团点燃,顺着云梯滚落,瞬间将云梯烧成火炬,梯上士兵惨叫着坠入火海。
见云梯无效,唐军立刻推出井阑。这高达十余丈的木制塔楼与城墙齐平,士兵站在塔楼内可直接射杀城头守军,却没想到杨万春早有应对。他令士兵在城墙上搭建 “遮箭棚”,棚顶铺着厚实的生牛皮,箭矢与石块落下均被弹开;同时指挥城角的弩机专射井阑的木柱,不过三日,便有三座井阑被弩箭射断支柱,轰然倒塌。
“用投石机轰他的箭楼!” 李积咬牙下令。百架投石机同时发力,巨石如暴雨般砸向城头,却被杨万春安排的 “缓冲墙” 化解 —— 城墙内侧堆着层层叠叠的麦秸捆与沙袋,巨石砸上墙面后,冲击力被缓冲大半,仅留下浅浅的坑洼。更令人头疼的是,杨万春竟学着唐军的法子,在城头上架设了小型投石机,专砸唐军的投石机阵地,双方的石块在半空相撞,碎石飞溅如雨。
无奈之下,李积只得重施辽东城的故技,令工兵在城东隐蔽处挖掘地道。可杨万春早有防备,他在城内沿城墙根挖了数条 “侦听沟”,沟内灌满水,派士兵日夜监听 —— 唐军铁锹挖到地下三尺时,侦听沟的水面便泛起波纹。杨万春立刻下令在对应位置挖掘竖井,待唐军挖到竖井下方,便往下倾倒滚油、投掷火把,地道内的唐军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浓烟呛出,十余条地道全成了 “死亡陷阱”。
李世民得知战况,带着李靖亲赴安市城下督战。他站在远处的高坡上,举着望远镜观察了整整一日,只见城头上的杨万春调度有方,守军虽人数不及唐军,却个个悍不畏死。“传朕旨意,派使者劝降。” 李世民放下望远镜,语气带着一丝期许 —— 他听闻杨万春素有贤名,若能招降,可少费许多周折。
使者捧着劝降书抵达城下,却被杨万春一箭射穿书简:“告诉李世民,安市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劝降的尝试,终以失败告终。
日子一天天过去,辽东的寒风愈发凛冽。十一月的第一场雪飘落时,唐军的营地已被白雪覆盖,士兵们身着单衣瑟瑟发抖,不少人患上了风寒;后勤车队在积雪的官道上寸步难行,粮草与棉衣的补给延误了整整十日。更糟的是,连续数月的攻城让唐军伤亡已达两万余人,担架抬着伤员穿梭在营地中,原本高昂的士气渐渐低落。
李世民在中军帐内对着沙盘沉思,眉头拧成了疙瘩。沙盘上,安市城如一颗钉子,死死钉在东征的路线上。李靖站在一旁,轻声道:“陛下,若继续强攻,恐需等到明年开春,届时粮草消耗巨大,且平壤方向的援军随时可能赶到;若绕道而行,需翻越北部的摩天岭,山路崎岖,粮草难运,且安市城守军若从后追击,我军将腹背受敌。”
帐外的风雪拍打着帐篷,发出呜呜的声响。李世民指尖划过沙盘上的安市城,又移向平壤的方向 —— 他亲率大军出征,志在一举平定高句丽,可眼前的坚城与寒冬,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是冒严寒强攻,还是冒风险绕道?这个难题,沉甸甸地压在了这位帝王的心头,也让东征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