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长安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魏王府的议事厅内却气氛凝重。李泰端坐主位,两侧坐着礼部尚书、户部侍郎等十余位心腹大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案上摊着一份联名奏折,墨迹未干的标题赫然写着“请陛下罢黜西巡之议疏”。
“诸位大人,父皇决意西巡,表面是为‘祭祀山川、考察边情’,实则是给了李恪机会!”李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手指重重敲在案上,“李恪若率部护驾,便能日夜随侍父皇左右,届时他再以军功邀宠,咱们此前在朝中的布局,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礼部尚书立刻附和,语气恳切:“殿下所言极是!陛下身系大唐社稷,万金之躯岂能轻易远赴西北?那里苦寒之地,风沙凛冽,若伤了龙体,国本动摇,后果不堪设想。臣等联名上奏,正是要以‘社稷为重’为由,劝陛下收回成命。”
“不仅如此。”户部侍郎补充道,“陛下离京期间,朝堂政务需有人主持。虽殿下此前多次监国,可若陛下不明确旨意,难免有中立派官员阳奉阴违,甚至暗中勾结吴王势力。一旦朝局生变,咱们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这些话正说到李泰心坎里。他最担心的,便是父皇西巡期间自己无法完全掌控朝局——长孙无忌虽表面支持他,却始终以“平衡各方”为首要原则;李靖、李积等军方重臣本就更认可李恪的军功,若父皇不在京中震慑,这些人极可能倒向李恪。而李恪借护驾之名亲近父皇,更是直接威胁到他的储位根基。
“好!”李泰拍案而起,眼中闪过决绝,“明日早朝,便由礼部尚书大人牵头,诸位一同上奏,务必以‘社稷安危’‘龙体安康’为由,劝父皇罢黜西巡之议。若父皇执意不从,便多提‘沿途边患未除’‘粮草调度困难’,拖延启程时间,总能找到转机!”
次日朝会,果然如李泰所料,礼部尚书率十余位大臣联名上奏,言辞恳切地劝阻西巡。“陛下!西北虽有祥瑞,却也潜藏风险,匈奴残部仍在边境徘徊,大食势力亦未退去,此时御驾西巡,恐有不测!”礼部尚书跪在殿中,声泪俱下,“臣等并非阻挠陛下体察民情,实乃陛下乃大唐之根本,若有任何闪失,天下百姓该依托何人?”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有的提及“西北苦寒,龙体难扛”,有的强调“朝堂政务繁多,离京恐误国事”,一时间,殿内满是劝阻之声。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地听着,心中却早已洞悉他们的心思——这些人多是李泰的党羽,劝阻西巡不过是怕李泰失势、李恪得利。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意已决,西巡之事无需再议。朕已命兵部统筹沿途安保,工部筹备粮草,开春后便启程。诸位若真心为社稷着想,便好好处理京中政务,勿要再纠结于西巡之事。”
帝王态度坚决,劝阻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躬身退下。朝会结束后,李泰回到王府,心中满是焦躁。他知道,父皇一旦启程,自己在京中的优势便会大打折扣,李恪更是会借机抢占先机。
就在他烦躁踱步时,属官崔枢的弟弟崔明悄然走进书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李泰道:“殿下,陛下执意西行,此去河西路途遥远,且‘影先生’的威胁尚未解除,沿途未必安稳……若途中有不测,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何愁大事不成?”
这话如同惊雷,让李泰浑身一震。他猛地转身,厉声呵斥:“放肆!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父皇乃真龙天子,岂能容你妄议?速速退下,若再敢胡言,定斩不饶!”
崔明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躬身退下。书房内恢复寂静,李泰却心跳如鼓。他虽厉声呵斥,可崔明的话却像一颗毒种子,悄然在他心中扎下了根——若父皇真的在西巡途中遭遇不测,自己便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无需再与李恪争夺,更不必忌惮父皇的制衡。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压制,哪怕他明知这是“大逆不道”,却仍忍不住去想“若真有不测,该如何应对”。
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既有对权力的渴望,也有对“弑父”之名的恐惧。可一想到李恪的军功、父皇的偏袒,以及自己多年经营的储位可能化为泡影,那份恐惧便渐渐被野心吞噬。“或许……只是意外呢?”他低声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一场围绕西巡的明争暗斗,已悄然蒙上了一层凶险的阴影。李泰不知道的是,他心中滋生的邪念,不仅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更可能将整个大唐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远在北疆的李恪,正整顿兵马准备护驾,对长安城内的暗流与李泰的异心,尚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