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表面上的风浪暂时平息,林潇潇过上了一段难得的安稳日子。然而,前朝的风暴却并未停歇。边境战事依旧胶着,朝堂之上,关于是战是和的争论也从未停止,宇文烬每日忙于政务,眉头鲜有舒展之时。
这日傍晚,宇文烬批阅完最后一摞奏折,已是华灯初上。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身心俱疲。高德忠小心翼翼地奉上参茶,低声禀报着后宫的一些琐事,无非是哪个妃嫔又送了汤水点心,或是皇后娘娘请示某项宫务。
宇文烬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些后宫女人惯用的争宠手段,他早已腻烦。直到高德忠提到:“……锦华宫那边,锦贵人一切安好,顾太医今日请脉,说龙胎甚是稳健。”
不知怎的,听到“锦华宫”和“锦贵人”这几个字,宇文烬心头的烦躁竟莫名消散了一丝。他想起那个总是怯生生、心里却嘀咕个没完的女人。比起那些绞尽脑汁献媚、实则满腹算计的妃嫔,那个林氏,倒显得……简单得多?至少,她的“心声”里,除了吃就是睡,最多抱怨一下无聊,倒是从未听过她对权势的渴望或是对他人的恶意。
【那个蠢女人……】
【这会儿估计又在琢磨明天吃什么点心吧?】
【倒是心宽体胖。】
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淡淡道:“摆驾锦华宫。”
高德忠一愣,连忙应下,心里却有些诧异。陛下近日心情不佳,连平日偶尔会去的苏妃宫中都不去了,怎的突然想起去锦贵人那儿?
宇文烬自己也说不清缘由。或许只是想去个……清净点的地方?一个不会让他觉得每句话都需要权衡算计的地方。
到了锦华宫东配殿,林潇潇显然没料到皇帝会这个时辰过来,慌慌张张地出来迎接,行礼的动作都带着点笨拙的仓促:“婢妾参见陛下。”
【卧槽!老板怎么又来了?】
【今天心情又不好?】
【千万别找我麻烦啊!我最近可老实了!】
宇文烬听着她心里那熟悉的、带着点惊恐的碎碎念,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多说什么,径直走进殿内坐下。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混合着果点的香甜气息,不像其他宫殿总是熏着浓烈的香料,倒让人感觉舒适。
林潇潇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然后就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下首,低眉顺眼,努力降低存在感。
【阿弥陀佛,千万别问我朝政!】
【我啥也不知道!】
【就当我是个漂亮的背景板好了!】
宇文烬自然不会问她朝政。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喝口茶,目光扫过她明显又圆润了些的脸颊和隆起的腹部。殿内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奇怪的是,这种近乎沉闷的安静,却让宇文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他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听那些虚伪的奉承,只需坐在这里,听着那个女人心里那些毫无营养却异常真实的吐槽,竟比在御书房独自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要轻松得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高德忠躬身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喜色,低声道:“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北境大捷!镇北将军奇袭敌营,烧了蛮族粮草,敌军已后撤百里!”
宇文烬瞳孔猛地一缩,霍然起身!困扰他多日的北境战事,竟在此刻传来了捷报?!他接过军报,快速浏览,确认无误后,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这简直是近日来最好的消息!
【北境大捷?】
【真的假的?这么巧?】
【老板这运气可以啊!】
【看来今天能睡个好觉了?说不定明天御膳房的点心能多给两块?】
林潇潇心里也在嘀咕,不过她的关注点显然和皇帝不在一个频道上。
宇文烬心情大好,目光再次落到林潇潇身上时,不禁微微一顿。他忽然想起,上次他来锦华宫心烦意乱时,似乎也是回去后不久,朝堂上关于林氏出身的那场风波便被他强势压了下去。而这次,他刚来这里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困扰许久的边境战事就传来了捷报?
这……难道是巧合?
一个荒谬却又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的念头,悄然在宇文烬心中升起。这个林氏,似乎……有点不一般。她看似怯懦无能,运气却好得诡异。自己每次心烦意乱时来到她这里,总能很快得到好消息?难道她……真有几分“福星”的意味?能给他……带来好运?
这个想法对于一贯信奉权力、怀疑一切的暴君来说,实在是有些离奇。但他身处九五之尊之位,对于“天命”、“祥瑞”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内心深处并非全无敬畏。更何况,接连的“巧合”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若她真是福星……】
【那她腹中的孩儿,岂非更是天佑之子?】
【难怪每次有人想害她,最终都自食其果。】
【苏婉婉那次落水,莫非也是……】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向林潇潇的目光,不禁少了几分以往的审视和利用,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探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看重。
林潇潇被皇帝盯得心里发毛。
【老板干嘛这么看着我?】
【怪吓人的……】
【难道我脸上沾了点心了?】
【还是他觉得我胖了不好看?】
【唉,孕期发福没办法啊……】
宇文烬听着她这些乱七八糟的心声,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方才那点关于“福星”的玄妙联想,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决定。
“你很好。”宇文烬开口,声音比平日温和了些许,“安心养胎,缺什么直接让内务府置办。”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朕会常来看你。”
林潇潇受宠若惊,连忙谢恩:“谢陛下关怀,婢妾定当谨记。”心里却在哀嚎:
【常来?!】
【别啊老板!您日理万机,不用总惦记我这儿!】
【我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您一来我就紧张,吃不好睡不香的!】
宇文烬:“……” 刚觉得她可能是福星,这女人就在心里嫌弃他来得勤?果然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蠢样子!
不过,这次他倒没怎么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他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潇潇一眼,转身离开了。看来,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儿坐坐,或许真能转转运?
而留在原地的林潇潇,则是一头雾水。
【老板今天好像……怪怪的?】
【最后那眼神什么意思?】
【不管了,反正他没发火就是好事!】
【北境大捷?真是好消息,希望伙食能因此改善点!】
她摸了摸肚子,决定不去琢磨暴君复杂的心思,还是关心明天的早餐比较实在。她却不知道,自己在暴君心中的形象,已经悄然从一个“有点特别的工具人”,升级为了一个可能自带“好运光环”的珍贵存在。这份“福星”的认定,将为她在波诡云谲的后宫中,带来意想不到的庇护和……更多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