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大学毕业生分配是副科级。
但这也得分地方,要是在机关单位里,那就是个打杂的,啥都不是。
可要是下到基层,比如乡镇一级,副科就是干部,手头是有点实权的。
这可比机关里的那些人风光多了!
赵延年好奇地问:“同伟,那你现在肯定很忙吧?怎么还抽得开身回来?”
祁同伟笑着说:“我是专门回来拜访高育良老师的。”
赵延年恍然大悟:“高老师对你这本书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你确实该好好感谢他。”
“《明朝那些事儿》第三部什么时候出啊?”
祁同伟笑骂道:“我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抽空写几百字,第二本已经是挤时间写的,哪还有空写第三本。”
赵延年有些失落:“我们学校可有不少读者等着呢。”
祁同伟摆摆手:“那他们就再等等吧。”
“晚上你别出门,咱们兄弟好好吃一顿。”
赵延年一听,高兴得不行:“你现在有工资了,那可得好好吃一顿!”
祁同伟笑着应道:“没问题。”
赵延年和祁同伟的关系非常好,好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仅次于赵瑞龙和钟小艾,是真正靠得住的兄弟。
祁同伟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所以也在有意地提携赵延年。
重生之后,祁同伟在别人眼里总是阳光、爱笑。
可实际上,他内心非常克制。
人的情感是有限的,分给了几个人,就差不多没了。
他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情绪,除非对方主动靠近。
祁同伟约好了和赵延年吃饭,然后径直朝高育良的办公室走去。
高育良一进门就注意到祁同伟手里的东西,见他提着一包茶叶,不由得露出几分失落:“同伟,你是不是有些懈怠了?那本《明朝那些事儿》第三本呢?”
祁同伟一时语塞:“那书又不是给您看的,您可是正经的明史研究者,也看那种通俗读物?”
高育良却不这么认为:“做学问,既不能太自负,也不能太自卑。”
“你那本书其实很有意义。”他兴奋地扶了扶眼镜,“我上周末去新华书店,看到很多人都在读你的书,简直掀起了一阵读史热潮!”
“现在不少人热衷追捧外国哲学家、外国名人。”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单说文明、文化、人文这些方面,他们根本没法和我们比。”
“我们现在热衷的很多理念,其实都是咱们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提出来的。”
“放着这么宝贵的文化财富不去学习,反倒去学人家那些皮毛……”
“这不是舍本逐末是什么?”
祁同伟微笑着说:“您看得这么透彻,那对咱们汉大那些学生的……”
高育良撇了撇嘴:“基本概念都搞不清楚,还整天喊什么民主自由。”
“知道民主是谁提出来的?知道自由是谁的口号?”
“就是太闲太饱了。”
祁同伟拍手大笑:“到底是老师。”
他将茶叶轻轻推过去:“这可是好茶。”
高育良不以为意地说:“茶叶嘛,不过如此,能有多讲究?”
祁同伟笑了笑:“和赵立春伯伯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高育良的手顿时停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同伟,指着那包茶说:“这还有门道?”
祁同伟也不遮掩:“吕州那边出了点状况,赵伯伯在布局一盘大棋,局面很复杂,需要一个真正靠得住的人去吕州坐镇。”
“这事办好了,好处一大把。”
“办砸了,那就身败名裂。”
“我向赵伯伯推荐了您,去不去,全看您自己。”
高育良不到三秒钟就下定了决心,一把抓过茶叶:“赵大人的茶,那得好好品尝!”
祁同伟看到高育良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就有底了。
东大的高校领导,在行政级别上普遍不低。
汉大政法系作为五院四系之一,高育良身为系领导,也是厅级干部。
但学者要转型从政,总得有个契机。
这个契机,说白了就是政治资源。
东大那么多高校领导,不是谁都能顺利转到体制里当官的。没有政治靠山,就算有这个想法,也很难实现。
高育良摩挲着茶叶:“早就听说赵大人偏爱碧螺春,而且只喝这种。”
“可惜一直没机会尝过。”
“今天总算能见识一下它的滋味了。”
祁同伟笑着说:“赵伯伯确实是喜欢这茶,前阵子我想从他办公室顺几罐,他都不肯。”
“最后只给了我半斤!”
“太抠了!”
高育良手里的动作一僵,说不出话来。
“赵伯伯?”明史专家神色复杂,“你还随便拿他的茶?”
祁同伟笑着答:“我这人阳光开朗,长辈们都挺喜欢我,就像我每次来您这儿,您办公室的东西,还不是我随便拿?”
高育良哈哈一笑:“你啊,你啊!”
祁同伟顺势说道:“老师,我只是个传话的,具体的事儿,您最好还是亲自和赵伯伯谈谈。”
高育良连连点头:“你想得周到,那我什么时候拜访赵大人比较合适?”
祁同伟拿起高育良桌上的电话,拨通之后说:“新建哥,是我,同伟。”
“高老师对赵伯伯送的碧螺春非常满意,想当面道谢。”
“随园那边?好,我这就转达。”
高育良紧张地问:“赵大人什么态度?”
祁同伟笑着说:“赵伯伯说要请您吃饭,在随园订好了包间,您去问工作人员就知道了。”
高育良忍不住站起身,眼神也变了:“同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以后一定要常联系啊!”
祁同伟客气地说:“老师,我现在是吕州市流水县二王村的村支书,以后还得靠您多关照。”
高育良满意得几乎合不拢嘴:“好,这份情我记下了。”
“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现在得回去一趟,让你师娘帮忙准备准备,好去拜访赵大人!”
祁同伟自然也站起身:“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走出高育良的办公室,他嘴角轻轻扬起。
借着知人、知面、知心三招,他对高育良的好感度一下飙升到了80%!
在上一世,提拔高育良的是梁璐的父亲梁群峰。
也因此,高育良对梁璐怀有一份特别的情意。
不管高育良日后能走多远,这份情谊他始终得记着。
如今,这份“红利”落在了祁同伟身上。
“省、市、县……这条线终于连起来了!”
“这下,那些蝇营狗苟的事不用再操心,能踏踏实实干事了。”
“天塌下来,总有人高的顶着嘛!”
祁同伟嘴角再次扬起。
到了饭点,他请赵延年吃了顿便饭。
赵延年颇感兴趣地问:“同伟,你在基层干得怎么样?有什么体会?”
祁同伟笑着反问:“你是不是也想去基层?”
赵延年摆摆手:“我没你那本事。”
“基层可不好混。”
“越往基层人越多,竞争也越激烈,想出头,光有能力不行,还得有运气。”
“我自己也就是个普通人。”
“不敢往基层去。”
“不然……”
“说不定一辈子就在那儿了。”
祁同伟给他斟上一杯啤酒:“你还挺明白的。”
赵延年说的是心里话。
基层最重要的,其实是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祁同伟作为小桥镇副镇长,还因为易学习的关系,兼任了组织书记。
一个小小的乡镇,各个科室、村子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
每次开会,吵起来的时候,不骂娘都难。
祁同伟第一次参加镇里的会议就忍不住拍桌子发了火。
不是他脾气不好,而是小桥镇就是这风气——你要是太软,二王村别说发展,连点资源都别想拿到。
两个村子为争水都能干起来!
赵延年更好奇了:“你在基层干,到底有什么经验?”
别人可以糊弄,但赵延年是自己人,祁同伟得认真回答。
这也是他的为人风格。
他沉思片刻,说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回答:“我特别讨厌那些繁琐的规矩。”
啊?!
赵延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早在三千年前,东大的老祖宗就讲“礼”,一直延续了几千年。
“礼”成了人和人之间的重要分界线。
现代官场虽然不同以往,但也在意这个“礼”。
作为一个一直追求进步的人,祁同伟自己也纳闷,啥时候变得这么反感这些了?
他皱着眉头琢磨了一阵,慢慢说出了答案:
“流水县是吕州的贫困县,可办事的流程之复杂,简直让人无语。”
“当初为了办农机厂,一个手续我就跑了六趟,要不是大龙帮忙,估计得拖上半个月。”
“他们好像是把一道正常程序拆成十几道。”
“不这样,好像就不能显示出他们的存在感。”
“太麻烦了,太零碎了!”
“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事事责任到人、到部门,直接、干脆、利落!”
赵延年不以为意:“哪有这种好事?”
“整个汉东省不都这样?”
“这就是汉东的作风。”
祁同伟一时语塞。
真是整个省的风气吗?
好像还真是!
哪怕是在他前世的记忆里,也没见过多少。
如果是在前世,他肯定不会注意到这点,更不会去批评。
可在二王村干了一段时间后,他确实对这些所谓的“规矩”越来越反感,纯粹是制造障碍,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