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药园小径的尽头，但那如山如岳般的灵压，那刺入骨髓的冰冷话语，却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赵小白的识海之中。
他依旧单膝跪在原地，双手死死撑着地面，指尖因用力而深深抠入湿润的泥土。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仿佛要碎裂的经脉，带来阵阵尖锐的痛楚。嘴角残留的血迹已然干涸，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生机盎然的药田上，却衬得他此刻的身影格外孤寂与狼狈。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运转灵力疗伤，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屈辱、愤怒、后怕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暮色吞没，清凉的晚风拂过药田，带来凝露草淡淡的清香，赵小白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弛了一些。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盘膝坐下。动作牵扯到内腑的伤势，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呼……呼……”他调整着呼吸，试图平复体内依旧有些紊乱的灵力。
“小娃娃……”药老苍老而凝重的声音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感觉如何？”
赵小白没有立刻回答，他内视自身，发现经脉有多处细微的损伤，灵力运转滞涩，丹田也受到了些许震荡。赵凯看似随意的灵压逼迫，实则阴狠刁钻，旨在伤其根基，挫其锐气。
“还死不了。”半晌，赵小白才沙哑地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砂石摩擦。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眼神复杂。曾几何时，他以为晋升外门，炼丹小成，总算在这仙门之中有了一席之地，甚至心底偶尔也会生出一丝微妙的得意。可今日，赵凯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他这点可怜的自信碾得粉碎。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那点炼丹天赋，那点机变手段，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别人甚至无需动手，仅凭灵压，就能让他如同待宰的羔羊，生死不由自己。
“今日之辱……”赵小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我赵小白，铭记于心。”
药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唉，修真界便是如此，弱肉强食，等级森严。那赵凯虽行事霸道，但他有一句话并未说错——筑基与炼气，乃是天壤之别。”
“天壤之别……”赵小白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抗拒的灵压。
“不错。”药老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炼气期，不过是吸纳天地灵气，淬炼肉身，凝聚灵力于丹田，是为‘气态’。而筑基，乃是修真路上第一道真正的天堑。需将丹田内满溢的灵气不断压缩、提纯，最终由气化液，凝聚成‘灵液之湖’。”
“灵力化液，不仅仅是量的倍增，更是质的飞跃。筑基修士的灵力更为精纯、凝练，施展法术威力更强，持续时间更久。更重要的是，只有灵力化液，才能初步滋养神魂，开辟识海，诞生神识。神识一扫，周遭环境纤毫毕现，远非炼气期那模糊的灵觉可比。”
“方才那赵凯，不过是初入筑基，灵压控制尚显粗糙。若是遇到筑基中期、甚至后期的修士，神识与灵压结合，一念之间，便可让你心神失守，生不出半点反抗之意。若是金丹真人……其威势更是你无法想象的。”
药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溪流，一点点浇灭赵小白心头因愤怒而燃起的燥火，却也让他对更高境界有了更清晰、更残酷的认知。
“所以，你今日选择隐忍，是对的。”药老肯定道，“若你当时表现出丝毫愤恨或不屈，激怒了他，他即便不敢在宗内明目张胆杀你，也有的是手段让你‘意外’重伤，甚至废掉你的修为。在宗门规则之下，有的是空子可钻。”
赵小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药草清香的冰冷空气。他何尝不知？在那灵压临体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双方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任何冲动的言语或行为，都只会带来更毁灭性的后果。
“我明白，药老。”他睁开眼，眸中虽然还有血丝，但那份失控的愤怒已经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东西，“我不会冲动。这笔账，我会记着，但不会现在就去讨。”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现在要做的，是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变强！”
“很好。”药老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赞赏，“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在仙路之上走得更远。愤怒与仇恨可以是动力，但绝不能让其蒙蔽你的心智。你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和绝对的实力。”
“那赵凯，不过是比你早走了几步而已。你身怀……嗯，你有老夫指点，更有那枚戒指相助，只要道心坚定，资源跟上，超越他并非难事。当务之急，是治疗伤势，稳固境界，然后……准备筑基！”
“筑基……”赵小白目光一凝。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目标，也是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难关。四系杂灵根资质，筑基难度远超单灵根和双灵根弟子。
“不错。以你四系杂灵根的资质，按部就班修炼，想要自然筑基，希望渺茫。必须借助外物——筑基丹！”药老沉声道，“而且，一枚普通的筑基丹，成功率恐怕也不足三成。你需要寻找品质更高的筑基丹，或者……寻找能提升筑基成功率的天地灵物，如那‘地心淬灵乳’之类的宝物，方有较大把握。”
“筑基丹……地心淬灵乳……”赵小白默默记下。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极为难得，筑基丹在宗门内需要海量贡献点才能兑换，而地心淬灵乳更是可遇不可求。
“路要一步一步走。”药老提醒道，“你先疗伤。然后将炼丹术再提升一个层次，若能稳定炼制出带有一道丹纹的中品聚气丹，甚至尝试炼制更难的‘回春丹’、‘解毒丹’，你在宗门内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也能更快积累资源。同时，青元剑诀和各类法术也不能落下，实力才是根本。”
赵小白点了点头。药老的规划清晰而务实。他不再言语，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炼制的下品回春丹，吞服下去，又拿出几块下品灵石握在手中，开始运转《基础引气诀》，引导药力和灵气缓缓滋养、修复受损的经脉。
丹药之力化开，带来阵阵清凉舒爽的感觉，缓解着体内的痛楚。灵石中的灵气被缓缓抽取，补充着消耗的灵力。
夜色彻底笼罩了药园，只有远处山峰的轮廓在星光下隐约可见。赵小白如同老僧入定，一动不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逐渐平稳悠长。
这一次，他没有再因为屈辱而心潮澎湃，也没有因为前路的艰难而心生畏惧。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入心底，转化为最纯粹的动力。
他清楚地知道，从今天起，他不能再有丝毫懈怠，不能再有任何侥幸。他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疯狂地提升自己。
赵凯的压迫，如同一根淬毒的鞭子，抽碎了他短暂的安逸，也彻底唤醒了他骨子里属于底层挣扎者的狠厉与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