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灵洞深处引发的惊天变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黑苗寨维持已久的脆弱平衡。洞口的彻底坍塌,不仅封死了通道,更象征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决裂。萨狄大巫医与李清河(木河)从后山隐蔽出口脱身时,已是强弩之末,尤其是李清河,强行引动“心钥”印记对抗那阴邪煞气,心神损耗极大,加之穿越能量乱流时受的创伤,面色苍白如纸,步履蹒跚。
“必须立刻回落星湖!”萨狄不顾自身疲惫,搀扶着李清河,眼神锐利如鹰,“努卡与郡守府阴谋败露,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会对依兰和药庐不利!”他深知,依兰(林婉如)是林守拙之女,身系青铜匣与甲子旧案的关键,如今自己与木河又洞悉了灵脉被做了手脚的真相,对方必然欲除之而后快。
两人借着夜色和密林的掩护,沿着险峻小路急速向湖畔返回。然而,刚接近落星湖外围区域,便听到了隐约的兵刃交击声和怒喝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来晚了!”萨狄脸色剧变,加快脚步。
冲出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李清河心头冰凉!湖畔药庐方向火光闪动,人影幢幢!只见努卡长老手下的武士,正与一群忠心于萨狄的寨老及其子弟激烈交战!而更远处,郡守府的那几名高手,则如同鬼魅般,直扑依兰和阿雅所在的竹楼!岩沙正挥舞柴刀,拼死挡在竹楼前,已是浑身浴血,岌岌可危!
“努卡!你敢!”萨狄怒发冲冠,手中木杖青光大盛,便要冲入战团。
“前辈!小心有诈!”李清河强提精神,一把拉住萨狄。他的“观气”之能清晰地感知到,郡守府那几人气息阴冷锁定竹楼,其中一人手中正掐着一个诡异的法诀,一股隐晦的能量波动正指向竹楼地基——那里恐怕已被埋下了某种破坏性的符箓或蛊物!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抓人,更可能是要毁掉一切可能与青铜匣秘密相关的痕迹,包括依兰和可能存在的线索!
几乎在李清河出声警示的同时,那名郡守府高手法诀完成,狞笑着低喝一声:“爆!”
“轰隆!”
一声闷响,竹楼地基处猛地炸开一团黑气,整个竹楼剧烈摇晃,眼看就要坍塌!与此同时,另外两名郡守府高手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摇摇欲坠的竹门,目标直指里面的依兰和阿雅!
“不!”萨狄目眦欲裂,但距离太远,救援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清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依兰落入他们手中!绝不能让她像她父亲一样含冤而死!
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猛地将萨狄推向一旁相对安全的巨石后,自己则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竹楼!他无法与那些高手正面抗衡,但他还有最后的手段——引动地气!
不顾浑身经脉欲裂的剧痛,李清河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与那丝独特的、融合了先天煞气的暖流疯狂注入双脚,狠狠踏向地面!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引导,而是竭尽全力的、近乎自毁式的引爆!他要制造一场足够大的混乱,阻挡片刻,为萨狄救人创造机会!
“地脉……倾覆!”
“嗡——!”
以李清河踏足之处为中心,一股狂暴的、混乱的地气如同挣脱束缚的怒龙,轰然爆发!地面剧烈起伏,裂纹蔓延,飞沙走石!湖畔的泥土、湖水被这股力量卷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浑浊帷幕!正在交战的双方人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震得东倒西歪,攻势顿止!
扑向竹楼的那两名郡守府高手也被这股混乱狂暴的力量阻了一阻,身形一滞。就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嗖!嗖!”
数道凌厉的青色藤蔓如同灵蛇般从萨狄手中木杖射出,精准地缠住即将被废墟掩埋的依兰和阿雅,将她们猛地拉出险境!岩沙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卷起,抛向安全地带。
“走!”萨狄一把接住依兰和阿雅,对着李清河的方向嘶声吼道。他知道,李清河此举已是舍身取义,为他争取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然而,地气爆发的核心,李清河首当其冲!那反噬之力远超他的承受极限!他只觉五脏六腑如同被巨锤击中,喉头一甜,狂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抛飞出去,重重砸入湖畔茂密的芦苇荡中,瞬间失去了意识。
混乱中,努卡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郡守府高手冰冷的追杀令隐约传来,但很快便被芦苇的沙沙声和越来越远的水流声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河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中恢复了一丝模糊的意识。他感觉自己似乎躺在某个移动的物体上,耳边是咕噜噜的车轮声和清脆的铃铛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阳光味道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晃动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车篷顶。身下铺着干燥柔软的稻草,减轻了些许颠簸带来的痛苦。
“咦?你醒了?”一个带着几分惊喜的、清脆的少年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清河努力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布衣、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少年面容清秀,眼神干净,透着股未经世事的单纯。
“这……是哪里?”李清河声音嘶哑干涩,几乎难以成言。
“你别乱动,伤得很重!”少年连忙按住他,解释道,“我和师兄在山外围采药,在芦苇荡里发现了你,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师兄说你再晚点被发现可能就没命了!我们是要回‘藏书楼’,楼里有先生懂医术,应该能治好你。”
藏书楼?李清河心中茫然,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试图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有祖灵洞的混乱、湖畔的爆炸、地气的狂暴反噬,以及最后坠入芦苇荡的冰冷和黑暗……依兰怎么样了?萨狄大巫医和岩沙他们逃掉了吗?黑苗寨现在如何了?无数的疑问和担忧涌上心头,却因为身体的极度虚弱和信息的匮乏而无从解答。
“你……你们是什么人?”他勉强问道。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们是藏书楼的弟子呀!我叫阿竹。我们楼不兴打打杀杀,就是以读书、修心、整理古籍为主。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读书?修心?整理古籍?李清河更加困惑了。在这苗疆深处,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宗门?他试图感知周围的气息,但神识受损严重,只能模糊感觉到拉车的似乎是一头温顺的老牛,赶车的那位“师兄”气息平和,并无戾气,而自称阿竹的少年,心思纯净,确实不像有恶意。
“多谢……救命之恩。”李清河艰难地道谢,心神一松,剧烈的疼痛和疲惫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意识又开始模糊。
“哎,你别睡啊!师兄说重伤之人要保持清醒……”阿竹有些着急地喊道。
但李清河已经无法抵抗,再次陷入了昏沉之中。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藏书楼……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自己这绝境逢生,是福是祸?远离了黑苗寨的刀光剑影,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的未来?
牛车吱呀呀地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铃声悠扬,载着重伤昏迷的李清河,驶向那个名为“藏书楼”的、未知的避风港。而他与南疆的恩怨纠缠,似乎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但命运的丝线,却远未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