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风峡哨站内部,并非想象中的温暖如春,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巨大的山腹洞窟被人工开凿出数层,通道纵横交错,如同蚁穴。石壁上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勉强驱散黑暗,却带不来丝毫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金属的锈蚀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和药草混合的刺鼻气味。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伤兵压抑的呻吟、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锻造声,交织成一种压抑而紧张的背景音。
赵副统领将玄凌一行人安置在靠近洞窟中层的一排石室前。石室简陋,仅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寒气逼人。
“玄凌队长,条件简陋,委屈诸位了。”赵副统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物资稍后会派人送来。队长一路劳顿,先好生歇息,关于任务详情,明日再议不迟。”他目光扫过林昊等人,尤其在林昊“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补充道,“这位小兄弟伤势不轻,需不需要我让丹房送些特效伤药来?”
玄凌面无表情地挡在林昊身前,冷淡道:“有劳赵副统领费心,伤药我们自备了。不送。”
赵副统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干笑两声,带着护卫转身离去。
玄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拐角,这才转身,对韩坚低声道:“安排人手,轮流值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韩坚领命,立刻指挥带来的几名心腹冰卫布防。
玄凌这才看向林昊,语气稍缓:“林枫,你们先在此疗伤。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走动。此地……不比外面安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错综复杂的通道。
林昊“虚弱”地点头:“多谢队长提醒,我们明白。”
进入石室,关上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岩罡立刻检查石室四周,确认没有窥探法阵。妙手真人则迅速在室内布下一个小型的隔音和预警禁制。
“这鬼地方,比黑石林还让人憋屈!”岩罡瓮声抱怨,厚土罡气微微鼓荡,驱散着石室的寒意。
苏星河指尖光暗之力流转,在室内形成一道微不可查的屏障,进一步隔绝探查。她轻声道:“那位赵副统领,气息阴冷,目光闪烁,绝非善类。玄凌队长似乎也对他极为忌惮。”
影舞的身影从角落阴影中浮现,低声道:“通道内暗哨不少,至少有三种不同的灵力印记,分属不同派系。巡逻间隔三刻钟,但有两队路线有重叠空白期。”
林昊盘膝坐在石床上,脸上“疲惫”之色渐去,眼神恢复清明。他缓缓运转混沌仙元,推演之足悄然展开,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穿透石壁,谨慎地感知着外界能量的流动、声音的细微差别以及那些隐藏的视线。
“玄凌与赵副统领不合,已是明牌。”林昊分析道,“韩坚是玄凌的人,但哨站内显然还有赵副统领的势力。我们初来乍到,是双方都想拉拢或打压的目标。”他看向众人,“接下来,我们需谨言慎行,借疗伤之名,暗中观察。苏河,你的光暗之力对气息敏感,留意往来人员的心绪波动。影五,摸清哨站大致布局和巡逻规律。苗叟,借疗伤之便,尝试接触丹房或伤兵,打探消息。严刚,收敛气息,非必要不出手。”
众人点头领命。
接下来的两日,林昊五人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石室内“疗伤”。林昊的“伤势”在妙手真人“精湛医术”和“珍贵丹药”的调理下,“缓慢”好转,已能自如活动,但气息依旧“起伏不定”,完美维持着“重伤未愈”的人设。
期间,赵副统领派人送来过一批基础的疗伤丹药和食水,态度客气却疏离。玄凌则来过一次,简单询问了林昊的恢复情况,并透露了一些信息:哨站目前由他和赵副统领共同执掌,但赵副统领背后有玄城内某位实权长老的支持,近年来不断安插亲信,排挤玄凌的旧部。此次任务,玄凌怀疑情报泄露与赵副统领脱不了干系。
“你们安心养伤,任务之事,我自有计较。”玄凌临走前,深深看了林昊一眼,“待你伤愈,或许有事需你相助。”
林昊心领神会,这是玄凌在释放合作信号,同时也是一种进一步的试探。
借助影舞的侦查和苏星河的感知,林昊对哨站有了初步了解。哨站主体分为三层:上层是指挥中枢、仓库、丹房等重要区域,守卫森严;中层是主要人员的居住区和训练场,龙蛇混杂;下层则是牢狱、惩罚区以及一些废弃通道,阴气森森。巡逻队明显分为两派,服饰虽同,但行动模式和灵力印记略有差异,彼此间隐隐有对峙之意。
妙手真人以采购药材、交流医术为名,去了一趟丹房。丹房执事是个面色蜡黄的老者,对妙手真人颇为客气,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只抱怨物资紧缺,伤患众多。但妙手真人敏锐地察觉到,丹房内某些珍稀的解毒、辟邪药材消耗速度异常,远超公开的伤员数量。
苏星河则感应到,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时常出入上层赵副统领的居所区域,那些气息阴冷诡异,与哨站整体的冰寒灵力格格不入。
第三日傍晚,林昊正在室内静修,推演之足忽然传来一丝极微弱的、带着空间波动的异常感应!这感应并非来自通道,而是源自……石室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深的地底,短暂地扰动了一下空间!
几乎同时,石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韩坚压低的声音:“林兄弟,可否一见?”
林昊与苏星河对视一眼,示意众人戒备。他调整了一下气息,脸上重新浮现“病容”,这才起身开门。
门外只有韩坚一人,他神色凝重,快速闪身进来,反手关上石门。
“韩执事,有何要事?”林昊“虚弱”地问道。
韩坚布下一道隔音结界,急切道:“林兄弟,长话短说。队长让我来问你,你对阵法、尤其是空间类的干扰,感知究竟有多敏锐?”
林昊心中一动,面上露出疑惑:“略知一二,家传的‘寻龙诀’对地脉气机变化较为敏感。韩执事为何有此一问?”
韩坚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队长怀疑,赵副统领可能在哨站地下,秘密布置了什么!最近哨站周围的‘冰煞罡风’活动异常频繁,甚至偶尔会出现小范围的空间涟漪!队长担心,这绝非自然现象,而是有人暗中搞鬼,可能……与幽冥教有关!”
他紧紧盯着林昊:“队长不便亲自探查,容易打草惊蛇。林兄弟你伤势未愈,行动不易引人注意,且感知敏锐……队长想请你暗中留意,哨站内,尤其是下层区域,有无异常的空间波动或能量汇聚点!”
林昊心中凛然。果然!玄凌已经开始动用他这把“刀”了,而且指向了可能与幽冥教勾结的赵副统领!这既是信任,也是更危险的考验。下方那丝异常空间波动,难道就是线索?
他脸上露出“凝重”和“为难”之色:“韩执事,并非林枫推辞。只是在下伤势……且此事关系重大,若被赵副统领察觉,恐怕……”
韩坚连忙道:“林兄弟放心!队长自有安排,会制造机会让你‘偶然’接触到下层区域。你只需暗中感知,无需行动,发现异常,立刻告知于我!队长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说着,他塞给林昊一枚小巧的玉符,“此乃队长炼制的‘同心符’,百里内可单向传音一次,发现紧要情况,立刻捏碎!”
林昊“挣扎”片刻,最终“咬牙”接过玉符:“既蒙队长信任,林枫……定当尽力!”
“好!林兄弟深明大义!”韩坚松了口气,又叮嘱几句,匆匆离去。
石室内重归寂静。
“看来,这哨站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苏星河轻声道。
林昊摩挲着手中的同心符,眼神深邃。玄凌的怀疑,地下异常的空间波动,赵副统领的诡异,幽冥教的阴影……这一切,似乎正逐渐串联起来。
这嚎风峡哨站,不仅是边防前哨,更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中心。而他们,已被卷入漩涡边缘。
下一步,是继续潜伏观察,还是……主动踏入这潭浑水,搅动风云?林昊知道,选择权,似乎已不完全在自己手中了。玄凌的“请求”,更像是一道不容拒绝的命令。而地底的那丝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诱饵,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夜,还很长。哨站的暗流,正在悄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