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血途夺粮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寒气刺骨。三十道黑影在营地边缘悄然集结，无声地接过后勤队伍递来的最后几块掺杂了鱼干和粟米的粗粝饭团，塞进怀里。没有战前动员，只有彼此间沉默的眼神交汇和武器与皮甲摩擦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阳歌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或熟悉或新加入的脸庞。原部落战士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一丝对额外食物的渴望；黑石部落的战士，包括如石和磐，则更多带着山林猎手特有的沉静和警惕，他们将这次行动视作证明自身价值、换取生存空间的关键一役。
阳歌最后看向岩灵，她正将最后一壶箭背在身上，动作因腿伤而略显滞涩，但眼神锐利如初。他朝她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阳歌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最后的沉寂。
队伍像一支出鞘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没入东南方向的黑暗丛林。如石如同真正的幽灵，率先消失在队伍最前方，他的任务是前出侦察，确保路线的安全并及时传回预警。
林间小路湿滑难行，露水打湿了所有人的皮靴和裤脚。队伍保持着极高的纪律性，这是阳歌按照现代军事标准长期锤炼的结果，也是多次血战幸存下来的老兵们自然养成的习惯。就连新加入的黑石部落战士，也被这种沉默而高效的行进方式所感染，努力跟上节奏。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踩断枯枝的轻微声响在林中回荡。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前方传来一声极似林雀的短促鸣叫——如石的信号，示意安全。
队伍加快速度，抵达了预定的伏击河湾。这里的地形比阳歌记忆中更为理想：道路在此形成一个急弯，内侧是陡峭的土坡，长满灌木，外侧则是水流较为平缓但依旧深邃的河道。坡顶视野良好，便于弓箭手覆盖整个路面和河面。
无需过多命令，战士们立刻各就各位。岩灵带领十名弓箭手，匍匐着爬上土坡，借助灌木丛隐藏起来，箭矢轻轻搭上弓弦。獠和磐则率领近战主力，埋伏在转弯内侧的密林后，如同蛰伏的猛兽。五名工兵快速在路面和土坡上设置了几处简单的绊索和陷坑，虽然粗糙，但足以在突击时制造混乱。
阳歌潜行到坡顶，趴在岩灵身边，透过枝叶缝隙向下望去。河道上弥漫着淡淡的晨雾，对岸那片冒着怪异黄烟的区域依旧模糊不清，但那若有若无的臭鸡蛋味似乎更明显了些。他压下心中的疑虑，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眼前的道路上。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缓慢流逝。阳光逐渐驱散雾气，林间活跃起来，鸟鸣声此起彼伏。这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伏击者可能发出的细微声响。
突然，坡下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类似松鼠的叫声。是如石！他发出了预警——目标出现。
所有伏击者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紧绷起来。
渐渐地，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嘎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呵斥声由远及近。一支队伍出现在道路尽头。
规模比预想的略大。约有十五名押运的泽部落士兵，穿着统一的皮甲，手持长矛，警惕地巡视着两侧。队伍中间是五辆由人力拖拽的简陋木轮车，上面堆满了鼓鼓囊囊的皮袋和藤筐，看沉甸甸的压痕，确实是粮食。每辆车旁边还有几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奴隶或民夫，吃力地推着车。队伍最后，还有一名骑着类似巨大野猪般牲畜的小头目，腰间佩着铜刀，显得有些不耐烦。
“准备。”阳歌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身边的岩灵能听见。
岩灵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弓弦，青铜箭镞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死亡光泽。她瞄准了那个骑猪的小头目。其他弓箭手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主要是押运的士兵。
车队毫无防备地驶入了弯道。
就是现在！
阳歌猛地一挥手。
“放！”
岩灵的箭第一个离弦，发出凄厉的尖啸，精准地没入了那名泽部落小头目的咽喉！他哼都没哼一声，直接从坐骑上栽倒下来。
几乎同时，另外九支箭矢也从坡顶疾射而下！如此近的距离，青铜镞的强大穿透力展现无遗，瞬间就有七、八名押运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敌袭！”剩余的泽部落士兵惊慌失措，试图结阵。
“杀！”獠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猛虎出闸，率先从林中扑出，手中沉重的青铜斧带着风声劈向一个刚刚举盾的士兵！磐紧随其后，发出一种奇特的战吼，黑石部落的战士们如同矫健的山豹，挥舞着骨矛和石斧，凶狠地扑向敌人。
埋伏的近战队伍从侧翼狠狠撞入了混乱的运输队中！瞬间，兵器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激烈。泽部落士兵毕竟训练有素，短暂的慌乱后，剩下的人试图依靠车辆结阵抵抗。但他们的阵型已被弓箭射击和侧翼突击彻底打乱，人数也处于绝对劣势。
阳歌没有第一时间加入混战，他站在坡顶，冷静地观察着全局，不断发出指令。 “弓箭手！自由射击！压制残敌！” “獠！左翼有两个想跑！截住他们！” “磐！带人清理车夫和奴隶，不抵抗者不杀！” “工兵组！快去检查车辆！”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有效地掌控着战场的节奏。
岩灵和其他弓箭手不断开弓，精准点射着任何试图组织反抗或逃跑的泽部落士兵。岩灵几乎箭无虚发，每一声弓弦响动，必有一名敌人倒下，她的脸色因用力而苍白，但眼神依旧冰冷专注。
如石不知何时也回到了战场边缘，他用那把涂泥的短弓进行着隐蔽射击，专射敌人的腿脚，为近战同伴创造机会。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不到一刻钟，十五名押运士兵全部被歼灭，大部分车夫和奴隶则惊恐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不敢动弹。
“快！检查货物！能带走的立刻搬走！”阳歌从坡顶冲下，大声命令。
战士们兴奋地冲向粮车，用刀划开皮袋。黄澄澄的粟米、一些晒干的肉条、甚至还有少量盐块暴露出来。
“是粮食！好多粮食！”战士们发出压抑的欢呼。
“别高兴太早！动作快！”阳歌催促道，“预备队！上来搬东西！”
负责接应和搬运的预备队队员从后方林间冲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皮袋和藤筐，开始疯狂地装运粮食。
“首领！这么多…我们一次搬不完！”一个小队焦急地报告。
阳歌眼神一厉，毫不犹豫：“搬不走的，烧掉！”
他亲自拿起一支火把，点燃了一辆堆满粟米的粮车。干燥的粮食和木质车辆迅速燃烧起来，烈焰升腾，浓烟滚滚。
其他战士见状，虽有不舍，但也立刻执行命令，将其余车辆点燃。
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远远望去必定极为显眼。
“不好！泽部落大营方向有动静！”一直在高处警戒的弓箭手突然大喊。
阳歌心头一紧，极目远眺，果然看到远处地平线上扬起了大片尘土，显然有队伍正在快速接近！
“撤！立刻撤退！沿着预定路线！”阳歌当机立断。
战士们扛起装满粮食的袋子，搀扶起少数在混战中受伤的同伴，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入来时的密林。如石再次主动断后，迅速掩盖队伍撤离的痕迹，并布置了几个迷惑性的小陷阱。
队伍沿着复杂的地形快速撤离，身后是冲天的大火和隐约传来的、泽部落援兵愤怒的吼声。
他们成功地抢到了粮食，给予了敌人一次痛击，但也彻底暴露了自身的存在和活动范围。泽部落的报复，必将更加猛烈和迅速。
阳歌回头望了一眼那燃烧的粮车和远处滚滚而来的烟尘，眼神深邃。生存的战争，没有片刻喘息，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他们抢来了生机，也点燃了更大的战火。
队伍沉默地在林中穿行，肩负着沉甸甸的粮食，也背负着更加沉重的未来。
（第六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