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坚骨的智慧
北疆的风似乎也感知到了场中凝固的紧张,呜咽着卷过枯草,却吹不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与不信任。天狼部阿速该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林中玛芙婆婆的冰冷则似万载寒冰,双方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要溅出火花。阳歌方才的话语虽然暂时压制住了直接的冲突,但僵局依旧,谁也无法率先提出那个既能保住颜面又能满足实际利益的方案。
就在这微妙的平衡即将再次被打破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阳歌身侧响起。
“首领,天狼的头领,守林的智者,可否容我,汉部落的坚骨,说几句?”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说话的是坚骨。他上前一步,向阳歌微微躬身请示,得到首肯后,才坦然走到三方中心的空地上。他的姿态不似岩灵那般锐利逼人,也不像巫那般神秘超然,反而带着一种管理内务者特有的务实与沉静。作为曾经的巨鹰奴隶领袖,他深知生存的艰难与妥协的必要;作为如今汉部落的管理者,他更懂得利益交换与秩序构建的精妙。
阿速该皱紧眉头,对这个并非以勇武闻名的汉人代表有些轻视。玛芙婆婆则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男人。
坚骨先是向阿速该抚胸行礼,语气平和:“阿速该头领的愤怒,我们理解。勇士的血不容白流,商路的安全至关重要,这是天狼部落的尊严与利益所在。”
接着,他转向玛芙婆婆,同样行礼,语气带着一丝敬意:“守林者玛芙的坚守,我们也听到了。祖灵的猎场不容侵犯,先人的圣地不容亵渎,这是林中部落的生存根基与精神所系。”
他先是承认了双方核心诉求的合理性,这让原本充满对抗情绪的两人神色稍缓,至少愿意听下去。
然后,坚骨话锋一转,声音清晰而坚定,提出了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方案:
“仇恨的循环只会让仇恨更深,流更多的血。既然双方都无法真正消灭对方,何不划下一条清晰的线,守住自己的家园,换取长久的安宁?”
他蹲下身,用随手捡起的石块,在空地上划出简单的示意图。
“以此处往西,深入黑森林百里(可根据实际距离调整),”他的石块划出一条蜿蜒的线,指向密林深处,“这片区域,林深树密,本是林中勇士世代狩猎采撷之地。我提议,天狼部落及其附属部落的猎手、骑手,承诺绝不主动踏入此线以西!这片森林的主权与猎场,由林中部落独自享有,外人不得侵犯!以此,换取林中部落承诺,绝不袭击在此线以东、草原之上正常行进的任何天狼商队与牧民!”
这个提议让双方都愣了一下。阿速该皱眉思索,这意味着天狼放弃了部分理论上可以进入的猎场,但换来了商路安全的保障。玛芙婆婆眼神微动,这意味着她们世代生存的核心区域得到了一个强大势力的正式承认,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但坚骨的话还没完。他继续在那条线靠近汉部落的一侧,画了一个圈。
“然而,界限并非意味着隔绝。”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双方,“我汉部落,愿在此界线附近,靠近我们三方势力交接之处,开辟一处‘边境集市’!每月的满月之日开放。”
“天狼部落的商人,可以带来你们富余的皮毛、牲畜、奶制品;林中部落的猎人,可以带来你们采集的珍贵草药、猎获的独特兽皮、砍伐的优质木材;而我汉部落,将提供盐、坚固的陶器、耐磨的麻布,乃至一些…改善生活的铁制工具。”
他刻意强调了“改善生活的铁制工具”,而非武器,目光与阿速该短暂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我们三方在此,以物易物,各取所需!”坚骨的声音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草原的勇士无需冒险进入密林也能获得林中的宝物,林中的猎手无需袭击商队也能换取生活的盐和布匹!而我们汉部落,作为此集市的组织者和维护者,将确保交易的公平与安全!任何敢于在集市上动武挑衅者,将是三方共同的敌人!”
方案提出,全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阿速该脸上的怒容渐渐被深思取代。用一片难以有效控制、还充满危险的边缘猎场,换取核心商路的绝对安全,还能通过这个集市稳定获得林中的特产,甚至可能包括那些他梦寐以求的“工具”……这似乎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虽然面子上似乎有所退让,但里子却得了大实惠。
玛芙婆婆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正式的主权承认!一个稳定获取必需生活物资的渠道!无需再冒着巨大风险去袭击那些凶悍的天狼骑兵!虽然开放集市意味着与外界更多接触,但相比于灭族的威胁和生存的艰难,这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她那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着水晶木杖,眼中闪烁着权衡的光芒。
阳歌看着坚骨,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个方案,完美贯彻了他“慑服调停”的战略,将军事对抗巧妙转化为经济联结,用利益将三方捆绑,尤其是将汉部落置于一个不可或缺的中间人位置,极大地提升了影响力和安全缓冲区。
岩灵也微微点头,她虽然崇尚武力,但也明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坚骨站在中间,承受着双方审视的目光,沉稳依旧。他知道,这个方案并非完美无缺,后续会有无数细节需要敲定,信任需要慢慢建立。但至少,它提供了一条走出死循环的道路。
“这是我汉部落的提议。”坚骨最后说道,声音沉稳有力,“是选择继续无休止的流血,让仇恨吞噬一切,还是选择划界自治、互通有无,共享和平与繁荣?请两位慎重考量。”
压力,此刻完全转移到了阿速该和玛芙婆婆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们,等待着他们的决断。坚骨的智慧,如同拨云见日的手指,为这片充满纷争的土地,指明了一个全新的可能。
第二百五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