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庆典余温尚未散尽,西境的风却已带上了凛冽的杀机。依据亳王默许的“清理”方略,厉将军麾下的爪牙开始行动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军压境,却精心策划了一场阴险的试探。
数股精悍的亳邦边军,脱去制式皮甲,换上杂乱的皮毛衣物,脸上涂抹黑灰,伪装成流窜的马匪或对汉部落不满的残部。他们的目标并非攻城略地,而是越过新立不久的石刻界碑,袭击汉部落最外围的哨站和新建的垦殖村庄,烧杀抢掠,制造恐慌,试探汉军的反应速度和战斗力底线。
带队的是厉将军的一名心腹军校尉,名叫狰,以勇猛狠辣着称。他得到的命令是:“打得要狠,撤得要快,留下烂摊子,看看那些‘金精’蛮子能奈我何!”
这一日,黄昏时分,位于边境线附近的一处汉军小型哨站“望西垒”即将换岗。哨塔上的士兵正专注地眺望着远方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地平线。突然,他注意到远处草线中似乎有不同寻常的晃动,数量不少。
“有情况!”哨兵立刻敲响了警锣!
几乎是同时,数十支利箭从草丛中呼啸而出!大部分是粗糙的骨镞箭,但其中夹杂着力道强劲的青铜镞箭,精准地射向哨塔和营寨木墙上的守军!
“敌袭!戒备!”望西垒的队正嘶吼着,士兵们迅速举起包铁木盾,格挡箭雨。然而,袭击者并未强攻,而是用火箭点燃了哨站外的草料堆和一处了望台,浓烟顿时滚滚而起。
与此同时,更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在数里外一个名为“溪谷屯”的新建垦殖村。约五十名“马匪”呼啸着冲入村庄,见人就砍,点燃茅屋,抢夺粮食和牲畜。村民多是农夫,虽经民兵训练,但猝不及防,瞬间陷入混乱与惨叫之中。
消息通过烽火和快马,迅速传回后方 larger 的边防军堡“西关堡”。此刻,负责西境防务的,正是左司马勐。
闻听急报,勐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但他并未立刻暴怒。他快步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遇袭地点。
“望西垒遇袭,溪谷屯也被攻击…几乎同时发生。”勐沉声道,“寻常马匪,岂有如此组织?又岂会恰好避开我巡逻队间隙,精准打击我两处要点?”
副将在一旁急道:“左司马,管他是马匪还是什么,打了再说!请让我带一队人马,前去剿灭他们!”
“不!”勐抬手制止,“若真是亳邦正规军伪装,贸然追击,恐中埋伏。他们的目的就是激怒我们,引我们入套。”他略一思索,立刻下令:“第一,令望西垒坚守,发射鸣镝求援箭,但暂不出击。第二,命最近的两支巡逻骑队,立刻向溪谷屯靠拢,但不直接接敌,在外围游弋,截断其退路,侦查其虚实。第三,点齐我的亲卫骑队和一队弩手,随我出发!”
勐的判断极为精准。袭击望西垒的那股敌人,在放火制造混乱后,果然并未远离,而是潜伏在附近一道干涸的河沟里,等待着汉军援军从堡中冲出,好进行半途伏击。然而,他们只等来了望西垒更加密集的箭矢和纹丝不动的营门。
而袭击溪谷屯的狰所部,在烧杀一番后,发现汉军的反应并非惊慌失措的大队援军,而是两支极其讨厌的轻骑兵,如同跗骨之蛆般远远跟着他们,用弓箭骚扰,不断迟滞他们的撤退速度,却又不正面交战。
“妈的!这些汉蛮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狰骂骂咧咧,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袭击,反而像是被赶进笼子的野兽。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最后的光晖中,一支黑色的骑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侧翼的高地上。人数不多,仅约三十骑,但人马皆笼罩在暗色的斗篷中,沉默如山,为首的骑士,正是勐。他身边,还有一队下马结阵的弩手,手中的钢弩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放箭!”勐没有废话,直接下令。
咻咻咻——!钢弩特有的低沉破空声响起,比亳邦的弓箭更加致命。正在试图驱散汉军轻骑的“马匪”瞬间被射倒了七八人,箭矢轻易穿透了他们简陋的皮甲!
“结阵!结阵!”狰大吼,意识到遇到了硬茬子。残余的四十多名“马匪”慌忙想要集结成防御阵型。
但勐根本不给他们机会。“骑队,冲锋!弩手,自由散射掩护!”
他亲自率领亲卫骑队,如同利剑般从高地俯冲而下!这些骑兵是汉军中的百战精锐,马术精湛,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不是青铜剑,而是清一色的钢制马刀和长柄战斧!
勐一马当先,面对仓促刺来的青铜长矛,他根本不格挡,马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咔嚓一声,矛头竟被直接斩断!顺势一带,刀锋掠过对手的脖颈,鲜血喷溅!汉军骑兵冲入敌群,钢刀劈砍,战斧挥砸,亳邦士兵手中的青铜武器触之即断,身上的皮甲如同纸糊!这是一场装备上的无情碾压!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狰勇悍地扑向勐,却被勐用巧劲格开战斧,反手一刀柄重重砸在面门上,顿时鼻梁塌陷,晕死过去。剩下的“马匪”见头目被擒,汉军如此悍勇,装备又如此可怕,瞬间斗志崩溃,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却被外围游弋的汉军轻骑和精准的弩箭一个个射倒或俘虏。
战斗迅速结束。清点战场,来袭的五十余名“马匪”被阵斩三十余,俘虏十五人,包括头目狰,仅有寥寥数人趁夜色逃脱。汉军方面仅数人轻伤。
勐令人打扫战场,自己则走到被冷水泼醒的狰面前。狰满脸是血,兀自叫骂不休:“蛮子!尔等敢杀我亳邦…”
话未说完,勐猛地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匕首——正是之前“礼送”回厉将军府邸的那把刻着“水”字的钢匕,抵在狰的喉咙上,冰冷的触感让后者的叫骂戛然而止。
“亳邦军士,”勐的声音比匕首更冷,“伪装匪类,越界袭击。是厉将军派你来的?”
狰眼神闪烁,还想狡辩。勐却不给他机会,对身旁的战士道:“搜身,检查他们的武器甲胄。”
很快,结果出来了。虽然外表做了伪装,但内里的衬甲、靴子的制式、尤其是武器上一些来不及完全磨去的旧烙印痕迹,都清晰地指向了亳邦边军!一名战士还从狰的贴身衣物里搜出了一枚代表其军校尉身份的青铜符节!
铁证如山!
勐收起匕首,看着面如死灰的狰,冷声道:“押下去,好生看管。这些都是活的证据。”
他站起身,望向东方亳都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夜色彻底笼罩大地,边境线上,血腥味尚未散去。
“厉将军…”勐低声自语,“你想看我的反应?这就是我的反应。”
他转身,对传令兵沉声道:“速将此地情况,连同俘虏和证物,详细报与龙城!通告全线边防,提高警戒至最高等级!亳邦……已经动手了。”
边境的宁静被彻底打破,短暂的和平假象被血腥撕碎。虽然只是一场小规模的冲突,但其背后蕴含的意味,却让西境的空气骤然紧张到了极点。钢铁与阴谋的第一次正面碰撞,以汉军的完胜告终,但也正式拉响了两大势力走向全面对抗的警报。
第三百七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