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历法及能量研究司…司正…”格物院深处,新划出的独立院落内,公孙良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冷的、带有联邦徽记和“司正”字样的铜印,兜帽下的脸庞神色复杂。院落外,隐约可见黑冰台卫士巡逻的身影,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他抬起头,望着启明城上空那片被新技术净化后显得格外澄澈的蓝天,低声自语:“融入…观测…这究竟是我学派的新生,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
“公孙司正何必自扰?”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只见张良手持一卷新拟的《各学派融入联邦指导细则(初稿)》,含笑步入,“宪章之下,百家皆有其所。星师之学,能用于预测天时,优化工程,正是‘渐进升级’所需。总好过如公输长老一般,走上歧途,身死道消。”
公孙良转身,微微颔首:“张尚书所言甚是。只是…学派千年传承,骤然更易,难免有些…不适。”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却不知,那两卷收回的残卷…格物院研究得如何了?其中所载‘火量’、‘水门’之秘,或可助联邦水利、工事更进一步。”
张良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残卷已存入‘天工阁’,由腹朜巨子亲自负责看管研究。此物关系重大,守护者阁下有严令,任何研究都需在绝对可控之下进行,以防技术失控,反噬文明。公孙司正若有心,不妨先整理学派中关于星象、地脉的观测数据,这对于联邦规划城池、预警灾害,已是莫大助益。”
滴水不漏的回答,既肯定了星师学派的价值,又明确划定了界限,将核心技术的接触权限牢牢锁住。公孙良心中了然,不再多问,只是道:“良,明白了。”
与此同时,联邦大元帅府邸。
项羽卸去了沉重的甲胄,换上了一身更为轻便但仍显威仪的元帅常服。他站在巨大的北疆沙盘前,眉头紧锁。沙盘上,不仅标注着山川地形,还新增了许多代表不同势力的小旗——星师、东海商会、六国旧贵、乃至北方更遥远的冰原蛮族。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羹汤,是虞姬知道他今日要研究防务,特意让厨房准备的,汤里放了他爱吃的羊肉,还撒了少许驱寒的香料。
“大元帅,”龙且大步走入,声音洪亮,“按照新的轮戍制,北疆驻军已开始分批换防,由王离的长城军团接手部分防务。只是…弟兄们有些闲得发慌,整日操练,不如打仗痛快!”
项羽转过身,虎目中精光一闪:“打仗?龙且,你以为现在的敌人,还是阵前对垒的敌军吗?”他指着沙盘上那些代表阴影势力的旗帜,“公输寂死了,星师表面臣服,但东海商会的沈无咎躲在哪里?那些散落的星纹残卷在谁手中?六国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会不会趁机搞事?还有北面那些蛮子,闻到血腥味会不会南下?这些,都是仗!而且是更难看、更憋屈的仗!”
他走到墙边,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大秦宪章》核心条款摘要,指着上面“文明守护”、“渐进升级”、“联邦共治”等字眼,沉声道:“我们现在要守护的,不再是大秦一国的疆土,而是整个华夏文明的进程!拳头要硬,但脑子更要清楚!传令下去,各军主将,不仅要熟读宪章,还要给老子研究格物院的新玩意儿,了解东海商会的生意经,摸清六国余孽的活动规律!谁要是还只懂得骑马砍杀,就给老子滚去边境哨所吹风!”
龙且被这一顿训斥,挠了挠头,似懂非懂,但还是挺直腰板:“是!大元帅!末将这就去督促那帮小子读书识字!”
项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转变绝非易事。他拿起玉符,接通了韩信的频道:“@韩信, 军队改编和思想整训的方案,抓紧时间拿出来!老子不想下次动手的时候,下面的人还只知道往前冲!”挂了玉符,他端起桌上的羹汤,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疲惫,心中满是对虞姬的暖意。
就在联邦内部开始消化北疆之战的成果,并着手进行深度调整之时,一场由技术引发的“小波折”,悄然在启明城的新兴区域“百工坊”爆发。
百工坊,是格物院下属诸多新技术进行民用试验和推广的区域。这一日,由公输哲主导设计的、利用水力驱动的新式纺织机正在公开演示。巨大的水轮带动着复杂的齿轮和连杆,原本需要数十名织工忙碌的工序,此刻只需三五人看管,纺锤飞转,布匹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效率惊人。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叹,尤其是那些被邀请来的各地商贾和工匠代表,眼中充满了火热。这意味着巨大的利润和生产力提升!
然而,演示进行到一半,异变突生!
“咔嚓!哐当!”
一阵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猛地响起!只见纺织机核心的一组传动齿轮突然崩碎,断裂的金属碎片如同飞刀般四处激射!高速旋转的纺锤失去控制,带着巨大的惯性甩脱,狠狠砸向一旁堆放原料的木棚!
“快躲开!”公输哲脸色大变,厉声高呼。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惊叫声、哭喊声四起。虽然负责护卫的兵士及时挡开了大部分碎片,仍有多名靠近的工匠和围观百姓被划伤,木棚被砸塌一半,所幸未造成人员死亡。
“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度支尚书萧何脸色铁青,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惊魂未定的人群,对着公输哲怒道,“格物院的新机,不是经过严格测试了吗?怎会当众出此大纰漏?!”
公输哲额头冒汗,蹲在损坏的机器旁,仔细检查着断裂处,眉头紧锁:“这…这断裂痕迹不对!不像是疲劳损伤,倒像是…像是被某种外力瞬间冲击过!而且,这组齿轮所用的合金配方,是格物院最新研制的,强度远超寻常铜铁,不该如此脆弱!”
就在这时,一名黑冰台的便衣人员悄无声息地来到萧何身边,低语了几句,并将一小块从断裂齿轮内部找到的、闪烁着不正常幽蓝色泽的金属碎屑递给了他。
萧何接过碎屑,入手冰凉刺骨,他眼神一凝,立刻通过玉符,将情况紧急汇报给了嬴政和张良。
白虎殿,守护者专属的静室。
嬴政看着萧何通过特殊渠道传送过来的影像(由格物院最新研制的“留影琉璃”记录)以及那块幽蓝色的金属碎屑分析报告,眼神冰冷。
“技术 蓄意破坏。”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静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手法很隐蔽,利用了新型合金在特定频率能量冲击下的脆弱特性。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到的。”
张良立于一旁,面色凝重:“守护者,此事影响恶劣。新技术公开演示失利,不仅会打击民众对格物院的信心,更会阻碍‘渐进升级’的推广。必须彻查!”
“查?”嬴政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静室的墙壁,看到了百工坊的混乱,也看到了更深处涌动的暗流,“这不仅仅是查一个破坏者的问题。这是一个信号。”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华夏联邦疆域图前,手指点向东南沿海的方向。
“东海商会,沈无咎。他损失了杜鸢和一支‘洗人组’精锐,绝不会善罢甘休。明的刺杀、抢夺不成,便改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打击联邦的技术威信,延缓我们的发展步伐。甚至…可能借此试探我们对于技术失控的容忍度,以及…格物院的防御漏洞。”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张良问道。
嬴政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首先,公开透明。由格物院出面,承认此次事故乃因新型材料存在未知缺陷(对外宣称),并宣布暂停该型号纺织机的推广,进行全面排查和优化。同时,对受伤民众进行优厚抚恤,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其次,引蛇出洞。加强百工坊及格物院其他要害部门的明暗守卫,但故意留出几个‘可控’的漏洞。黑冰台和青鸾卫全力运作,盯死所有可能与东海商会有关的线索。他们一次不成,必有第二次。”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嬴政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加速我们自己的技术迭代。传令腹朜,集中精力,优先攻克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尤其是能源与材料方面。我们不能因为害怕破坏和失控,就停下脚步。唯有我们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无惧任何暗处的伎俩。”
他看向张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诉萧何,告诉腹朜,告诉联邦的所有人。”
“暗处的老鼠,只会啃噬停滞不前的谷物。面对他们,我们唯有更快、更高、更强地发展。”
“这,才是对一切敌人最有力的回击。”
“这,才是‘文明守护者’存在的意义。”
静室之外,启明城依旧喧嚣。百工坊的事故消息正在快速传播,有人担忧,有人质疑。但没有人知道,那位居于白虎殿深处的守护者,已经以此为契机,为联邦的未来,定下了更加坚定和清晰的基调——以更快的发展,碾压一切鬼蜮伎俩。
技术的暗流已然涌动,而守护者的意志,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这艘名为“华夏联邦”的巨轮,使其在风浪中,继续向着“渐进升级”的彼岸,坚定不移地前行。此时的元帅府内,虞姬正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的白虎殿方向,轻声呢喃:“项羽,无论前路多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