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攥着从羽蛇顶取下的星纹残卷,刚率“黑火号”驶离迷雾海域。
“出来了!我们冲出迷雾了!”一名了望员激动得声音嘶哑,几乎破音。
他身旁,浑身被雾气浸透、衣角还在滴水的同伴却死死盯着下方翻涌不正常的墨蓝色海水,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别高兴太早……这海,不对劲。”
他的低语被淹没在劫后余生的微弱欢呼中,但紧接着,一股更深沉的不安便攫住了所有人。
“舰体震颤!所有人抓稳!”项庄沉稳却带着一丝紧绷的声音通过星纹传讯装置瞬间响彻全舰。他站在指挥席旁,手指飞快划过光纹流转的战术面板,眉头紧锁,取代了刚刚冲出迷雾海域那一瞬间的短暂松弛。
黑火号,这艘联邦海军序列中以悍勇闻名的巨舰,此刻正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呻吟。并非来自风浪的拍击,而是源自船底——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熔蚀声,滋滋作响,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毒虫正在啃噬着坚固的舰壳。
“怎么回事?”项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的奇异力量,让指挥舱内略显慌乱的气氛为之一肃。他玄色的甲胄上水珠未干,在内部应急照明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话音未落,程叙光已如一阵风般冲上了甲板,他甚至来不及走常规通道。这位平日里斯文冷静的技术员,此刻脸上是全然的惊骇,手中那根用于探测能量波动的晶杖顶端,原本温和稳定的光芒正疯狂闪烁,灼热得几乎要烫伤手掌。
“提督!星纹核心……核心在失控发烫!”程叙光的声音带着尖锐的急迫,他指向脚下,“它在自动抽取能量,引动了海面下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原本只是翻涌的海面骤然沸腾!数十根粗壮的黑曜石柱破开海浪,森然耸立,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石柱表面刻满了扭曲、蠕动般的异星纹路,它们正与黑火号心脏部位的星纹核心产生着诡异的共鸣,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嗡鸣。光芒一明一暗,如同无数只邪恶的眼睛在眨动。
“该死!”吴勋低骂一声,从主炮基座旁猛地缩回手,指尖已被灼得通红起泡。他顾不得疼痛,抬头吼道:“是之前虫群袭击残留的腐蚀性能量纹路!它们没被完全清除,反而被这暗阵激活了!现在主炮能量回路被干扰,不仅无法连接联邦总部请求支援,能量还在被这鬼阵法反向抽取!”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判断,舰首一侧,由炎鸿宇亲手熔铸、用以修补之前战损的秘银补缝,在众人眼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崩裂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而禹痕紧急布下、用以稳定舰体和水流的水纹防护阵,光晕剧烈摇晃,边缘处已然出现断裂的痕迹。
“底舱报告!海水……海水又渗进来了!”下方传来水手带着恐慌的喊声。
祸不单行。
暗阵中心的海水如同被煮开般剧烈翻滚,一条堪比巨型章鱼触手、但表面覆盖着暗沉金属光泽和同样扭曲纹路的怪物猛地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住了黑火号舰尾的锚链!
嘎吱——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整艘巨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拖拽着,向后滑去,舰尾方向,正是那散发着不祥气息、能量涌动最剧烈的几根黑曜石柱!若是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砍断它!”项明怒吼一声,身形如电掠至舰尾。他手中那柄由星纹能量加持的火纹长刀带着炽热的弧光,狠狠劈向那金属触手。
铿!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火星四溅,但那触手表面的纹路只是光芒一闪,项明势大力沉的一击竟被诡异地滑开、卸力,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白的印子。
“这纹路能卸力!常规物理和能量攻击效果极差!”项明虎口发麻,急声示警。
“汪汪汪!”唐厉率领的战犬队在甲板上焦躁地狂吠,几只敏感的探路犬更是匍匐在地,对着暗阵中心的海面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呜咽,犬吻龇开,露出森白利齿,似乎在警示着那幽暗海面之下,还潜藏着更深的危险。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舰桥最高处的那道身影。
项羽玄甲上的水渍已被星纹核心辐射出的高温蒸干,甲胄表面甚至因为过度充盈的能量而微微发亮,映照着他刚毅如石刻的面容。他没有看那恐怖的触手,也没有看那逼近的黑曜石柱,深邃的目光扫过程叙光手中狂闪的晶杖,掠过吴勋烫伤的手指,听过项明的示警,最后落在唐厉那些躁动不安的战犬身上。
信息在瞬间于他脑中汇聚、分析、判断。
危机迫在眉睫,没有时间犹豫。
他猛地一步踏出,身形已如苍鹰般掠至舰首最尖端。那里是星纹能量槽所在,也是整艘黑火号与核心连接最紧密之处。
“衡山君!”
“在!”一个如同阴影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项羽侧后方,正是影遁斥候营的参领,他浑身湿透,显然刚从水下侦察回来。
“带你的人,潜下去,找到阵眼!不惜一切代价!”项羽的命令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白!”衡山君没有任何废话,身形一扭,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翻涌的海水,几名同样精通水性的斥候紧随其后。
“白求瑕!”项羽的目光转向正在协助程叙光稳定晶杖的验效使。
白求瑕抬头,推了推因为能量干扰而有些歪斜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却异常专注:“提督,需要我做什么?”
“验清核心与这暗阵的共鸣频率!找到它的能量节点或者干扰方式!要快!”
“是!”白求瑕立刻埋头,双手飞快地在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分析仪上操作起来,数据流在他眼中快速闪动。
下达完这两道关键指令,项羽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的动作。他猛地将那只一直紧握,散发着不稳定光芒和灼热能量的星纹核心,直接按入了舰首的星纹能量槽中!
嗡——!
整个黑火号剧烈一震,仿佛被注入了过量的强心剂。舰体周围逸散的能量瞬间变得狂暴,项羽的玄甲更是亮得刺眼,他裸露在甲胄外的虬结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在以自身强横的内力,强行引导、压制着核心与暗阵之间那危险的共鸣。
“龙且!”项羽的声音因为力量的灌注而显得更加低沉雄浑,“稳住舰阵,左满舵,动力全开,对抗拖拽!季布,快船游离策应,警惕水下其他威胁!虞子期,陷阵营准备,若斥候需要接应,或是有东西敢爬上来,给我把它们剁碎了喂鱼!”
“得令!”龙且的咆哮从通讯器中传来,重型舰船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试图稳住阵脚。
“先锋舰队,散开!”季布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一艘灵活的侦察快船上。
“陷阵营!刀出鞘!”虞子期的吼声伴随着重型甲胄摩擦和兵刃出鞘的铿锵声,在跳帮战备区响起。
就在这时,那根缠绕锚链的金属触手似乎被核心突然爆发的能量激怒,猛地加力,同时又有两条稍细的触手破水而出,如同巨大的鞭子,狠狠抽向黑火号的侧舷!
项羽眼中厉色一闪,一直矗立在身侧的盘龙戟被他单臂提起。那戟首的龙纹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狂风中,依旧折射出冰冷的锋芒,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他没有丝毫花巧,将狂暴的能量引导至戟尖,一记朴实无华却凝聚了千钧之力的竖劈!
一道混合着暗红与炽白、充满了铁血煞气的光刃撕裂空气,悍然斩向那几条触手。
没有试图斩断那卸力的纹路,光刃在接触的瞬间猛地爆开,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波。
“轰!”
能量爆鸣声中,抽打而来的触手被硬生生逼退、荡开,缠绕锚链的主触手也为之松动了一瞬。
黑火号趁机在龙且的操控下,猛地向前窜出一小段距离,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撞击轨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星纹核心在项羽的强行压制下依旧滚烫,暗阵的抽取和共鸣并未停止,舰体的损伤在加剧,海面下的威胁依旧不明。
项羽持戟而立,舰首的风吹动他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玄甲下的胸膛微微起伏。他扫视着周围如同森林般囚困住他们的黑曜石柱,看着能量不断被抽取而在舰体表面明灭不定的防护光纹,听着底舱传来的加紧堵漏的号子声和渗水声。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海风的咸腥和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声音透过星纹传讯,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船员,无论是战斗员还是技术员的耳边,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动摇的力量:
“今日,便是这‘黑火号’被暗阵撕碎,龙骨断折,沉于此地……”
他顿了顿,盘龙戟的戟尖再次抬起,指向那暗阵最幽深的核心,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风浪与能量的嘶鸣:
“我也绝不允许这藏头露尾的鬼阵,吞掉联邦海军的魂,吞掉我们回家的路!”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全舰官兵胸中那口不屈之气。
然而,就在这同仇敌忾的气氛达到顶点的瞬间——
“提督!”白求瑕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手中的分析仪屏幕正疯狂跳动着红色的错误代码,“共鸣频率……它在变化!不,不是变化……是它在模仿、在学习我们的能量模式!它在进化!”
几乎同时,通讯频道里传来衡山君急促而模糊、夹杂着水流和剧烈喘息的呼喊,信号极不稳定:
“阵眼……找到……但下面……不止一个……有……”
通话戛然而止,被一阵刺耳的杂音取代。
所有人的心,随着这中断的通讯,猛地向下沉去。
项羽握戟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盯着那暗阵中心再次开始剧烈翻涌、并且光芒纹路开始以更复杂方式流转的海面,眼神锐利如即将扑食的苍鹰。
海面下,那未知的黑暗与危险,似乎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