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府里账上只剩三百四十二钱了！”
郦食其几乎是撞开了副执政长府议事厅那扇沉重的檀木门，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了几缕，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他手中那本摊开的账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将账册“啪”地拍在刘邦面前的青铜案几上，声音带着哭腔：“这点钱，连樊统领一天的肉钱都不够啊！”
正翘着脚，用一根细竹签悠闲剔着牙缝的樊哙动作一顿，铜铃大的眼睛眨了眨，瓮声瓮气地开口：“……俺可以改吃馒头。”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雷鸣般的肚皮，那声音空洞得让人心慌。
刘邦放下手里把玩着的一枚代表“联邦日常政务协调权”的玄鸟纹铜符，没好气地瞪了樊哙一眼：“馒头？就你这饭量，府里的存粮撑不过五天！”他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案头那份来自张良部门的紧急通报——“陨铁短额三千斤，未知紫色星纹残片现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浮空城是首席嬴政亲自主导的联邦未来工程，更是他涅盘重生理念的象征，如今竟在资源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肉…陨铁！”刘邦猛地站起身，手指重重戳在那份通报上，“找不回被截留的陨铁，别说肉，咱们全府上下都得跟着浮空城一起喝西北风！听着，五日，就五日！必须把丢了的铁找回来，把那个什么鬼紫铁的来路查清楚！”
一直安静站在阴影处的卢绾适时上前，递上一卷薄薄的帛书：“副执政长，这是刚收到的‘紫铁情报包’。云梦工地夜市，有人暗中兜售‘会发光的紫色铁片’，十钱一片，不少工匠买去当纪念品。”
刘邦接过帛书，只扫了一眼，脸上那点残存的慵懒瞬间被锐利取代。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一旁穿着朴素、面容敦厚的王陵：“王陵！听见没？今晚你去云梦夜市，摆个烧饼摊！”
王陵一愣：“啊？副执政长，我……”
“烧饼免费，套话收费！”刘邦打断他，语速快得像是在下连珠弩，“卢绾给你打下手，记账！我要知道，那紫铁到底是怎么混进工地的，第一个经手的是谁！”
第一日·夜，云梦泽畔，工地夜市。
喧嚣的人声与各种小吃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联邦庞大工程体系下最鲜活的一角。王陵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刘记大饼”围裙，动作略显生疏地翻动着鏊子上的烧饼，卢绾则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面前摆着笔墨和竹简，假装记录着“生意账”。
他们的摊位前立着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购陨铁线索，赠香脆大饼；讲精彩故事，送双份实惠！”
免费的诱惑是巨大的，很快摊位前就排起了长队。工匠们一手拿着热腾腾的烧饼，一边七嘴八舌地闲聊。
“嘿，这饼子香！比官营食堂的强多了！”
“老哥，听说那会发光的铁片没？前几天在江南货栈那边见过，亮汪汪的，怪好看。”
“江南货栈？那不是给楚侯爷运军械的船停靠的地方吗？”
“对对对，就那帮人，领头那个脸上有道疤，凶神恶煞的，还总爱哼些不入流的小调，什么《十八摸》……”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
王陵和卢绾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将“江南货栈”、“楚侯爷”、“刀疤”、“《十八摸》”这几个关键词记下。就在这时，一个半大的小子挤在人群里，听得过于专注，被一块辣味烧饼呛得连连咳嗽，脸涨得通红——正是奉命记录民情的公子嚣。
王陵眼疾手快，舀了一碗清水递过去，同时大声吆喝道：“谁家孩子？没吃饱是吧？来，再送一张饼！”巧妙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公子嚣感激地看了王陵一眼，接过水碗，悄悄退入了更深的阴影中，在记录板上飞快写下：“民情线索：紫铁源起江南，与楚珩运输队关联，领头者特征明显。”
第二日·黄昏，江南某处偏僻漕运码头。
两艘看似普通的漕船正准备起航，船吃水颇深。曹参和灌婴穿着略显夸张的、绣着“税”字的号衣，手持盖着伪造印章的“民生督查”税单，大摇大摆地登上了其中一艘船。
“停船！例行税务核查！”曹参板着脸，亮出官印。
船上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头领眼神一凛，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二位官爷，我们是给楚侯爷运送军械的，有特许通行文书，这税……”
灌婴不耐烦地挥挥手：“特许文书？拿出来瞧瞧！谁知道是不是假的？现在联邦严查偷漏税，管你军械民械，一律照查！”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曹参，两人默契地朝着船舱深处挪动。
刀疤头领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对，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妈的，是冲货来的！兄弟们，动手！”
刹那间，船上乱成一团。灌婴侧身躲过劈来的刀锋，一脚踹飞了旁边一架已经上弦的弩机，嘴里还不忘吐槽：“你们私运就私运，唱什么《十八摸》！难听死了，污染耳朵！”
曹参则趁乱一个箭步冲到最大的货箱前，掏出真正的“民生督查”官印，运足力气，“嘭”地一声盖在箱口的封条上，大喝：“联邦政务督查使曹参，依令查封此舱！开箱！”
沉重的箱盖被强行撬开，在夕阳余晖下，里面堆积的灰黑色陨铁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而在陨铁缝隙之间，隐约可见几抹不祥的、幽幽的紫色。
刀疤头领见事情败露，毫不犹豫地翻身跳入浑浊的河水之中。
“想跑？”早已埋伏在另一艘快艇上的樊哙咧嘴一笑，操控着加装了简易星纹动力桨的快艇，一个漂亮的甩尾，精准地驶到刀疤头领落水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如同捞鱼一般将他从水里提溜起来，重重摔在甲板上。樊哙俯视着呛咳不止的刀疤脸，露出口白牙：“免费送你个水下按摩，舒服吧？”
第三日·午时，白虎殿前广场。
气氛庄重而肃穆。联邦核心官员及各路诸侯代表齐聚于此，等待着对此次“陨铁缺口”事件的初步交代。高台之上，刘邦站在中央，身旁是推着一辆小型木车、车上堆满卷宗的夏侯婴。
“诸位同僚，”刘邦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扩音星纹装置传遍广场，“浮空城乃联邦未来所系，竟有人为一己之私，截留核心资源，甚至引入不明危险物质！此风绝不可长！今日，便让这‘掉链子台账’，说一说，这口锅，到底该谁来背！”
夏侯婴应声上前，展开第一份卷宗，声音清晰洪亮：
“失职第一环：江南诸侯楚珩，私扣联邦特供陨铁两千斤，篡改标签，隐匿于所谓‘军械备用’库中！人赃并获，已由都察院右副宪武侯谦大人查封其私库！”
刘邦拿起手边一方刻着“副执政长核验”的赤红大印，“咚”地一声，重重盖在卷宗上。台下站在诸侯队列中的楚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失职第二环：盐铁监署吏员钱疍，收受黑钱，协助篡改物资标签，玩忽职守！”夏侯婴展开第二卷。
“咚！”又一声沉重的盖章声。百官队列中，一个小吏直接瘫软在地。
“失职第三环：东海库吏王焕，监管不力，将被标记为‘军械’的紫铁录入正库流转账目，致使危险品流入核心工地！此人已被法家学者程邈带走，依律审问！”
“咚！”第三声盖章，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口。端坐在政务席位的萧何，立刻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后，朗声道：“现已追回陨铁两千斤，按《联邦资源管理律》，处以货值百分之一百五十罚金！折算下来，浮空城陨铁原料缺口，已补回七成！”
一直通过远程星纹投影静静旁观的文明守护者首席嬴政，此时淡淡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做得不错。副执政长府，这个月的肉钱，看来是有着落了。”
刘邦立刻换上一副苦瓜脸，朝着投影方向拱拱手，压低声音，用恰好能让周围人听清的音量“嘀咕”：“首席，那罚金……能先预支点不？您看樊哙那家伙，饿得眼睛都绿了，都快想不开要去啃议事厅的檀木桌子了！”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第四日·夜，云梦泽深处，芦苇荡。
月黑风高，只有水波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陈平精心布置的“紫铁陷阱”已然就位。柴武扮作一个急于牟利的黑市中间人，成功用“工地因缺料即将停工，急需紫铁救急”的假情报，将侥幸逃脱后又暗中活动的刀疤头领引到了此处。
“货呢？”刀疤头领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问道。
柴武拍了拍脚边一个箱子：“钱带够了吗？这次的紫铁，纯度更高……”
话音未落，四周漆黑的芦苇丛中，猛地亮起无数火把，将这片水域照得亮如白昼！樊哙如同巨灵神降世，扛着一尊青铜兽纹鼎（据说是他从卫戍营厨房临时借来当威慑道具的），轰然落在两人中间，震得地面微微一颤，他咧开大嘴，声如洪钟：“Surprise！朋友，尝尝俺老樊特制的夜宵套餐——铁窗风味！”
刀疤头领魂飞魄散，还想挣扎，却被四周涌出的卫戍士兵团团围住。在确凿的证据和樊哙的“亲切”注视下，他很快崩溃，吐露了关键信息：那些紫色星纹残片，来自一个名为“赤火氏”的神秘域外势力，是某种“试验料”，据说能侵蚀、干扰联邦现有的星纹能量体系！而赤火氏的一名密使，此刻就藏在云梦泽西山的废弃山神庙里！
第五日·黎明，西山破庙。
晨雾尚未散尽，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刘邦亲自带队，张良、刚刚赶回的北疆都护使王离、以及坚持要亲眼见证的公子嚣一同随行。众人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那座残破不堪的山神庙。
“动手！”刘邦一挥手。
樊哙深吸一口气，如同蛮牛般冲向庙门，抬起穿着铁制军靴的大脚，猛地一踹！
“轰隆！”
年久失修的庙门连同半边门框，直接被踹得四分五裂，碎木飞溅。
庙内，一个身着奇异赤红色服饰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块闪烁着强烈紫光的残片，在一块微缩的浮空城基座模型上小心翼翼地蚀刻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大惊失色，反应极快地扬手抛出一枚色彩艳丽的烟雾弹！
“早就防着你这一手！”周勃冷哼一声，双手虚按，早已布置在庙宇四周的、由风属性星纹驱动的无形力场瞬间启动，形成一道旋转的风墙，将那团彩雾连同其本人一起，硬生生卷了回来。彩雾弥漫中，只听得那密使自己被呛得连连咳嗽，晕头转向。
刘邦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那名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密使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朋友，走私也讲点职业道德行不行？下次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记得别在庙门口摆摊，不虔诚，知道吗？”
公子嚣看着这一幕，心脏仍在激动地怦怦直跳，他用力在记录板上写下最终感悟：“外交斡旋于外，内务肃清于内。暗流汹涌之处，方见联邦铁腕。民心所向，不仅在于文化盛景，更在于对此类蠹虫的雷霆扫除！此役，学生受教。”
五千斤陨铁（追回两千，罚金折算三千）与五百斤危险的紫铁被顺利收缴，存入联邦特级库房。浮空城项目的资源警报暂时解除。副执政长府不仅解决了财政危机，还因办事得力获得了一笔额外奖金。
当晚，副执政长府后院飘起了久违的烤肉香气。樊哙抱着一条硕大的烤羊腿，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夏侯婴捧着那本已经盖满红章的“掉链子台账”，在其扉页郑重其事地添上了最后一笔：“内部流程优化完成，升级为‘无缝铁环台账’。”
刘邦举着酒杯，在喧闹的庆功宴上，带着几分醉意，对着夜空大声宣布：“都给老子听好了！下次，谁再敢在联邦大事上‘掉链子’……”他顿了顿，促狭地指了指还在埋头苦干的樊哙，“就让咱们的樊大统领，去他家门口，敲着鼎，唱上一夜的《十八摸》！”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然而许多官员在笑过之后，眼底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自此，“陨铁”二字，在联邦都城的官场上，成了某种禁忌般的敏感词。
喧嚣散去，刘邦独自一人站在廊下，望着远处云梦泽方向上，在星月光辉与无数工匠灯火映照下已初具轮廓的浮空城阴影。张良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
“赤火氏……”刘邦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冷的玄鸟铜符，低声问道，“子房，你觉得，他们扔出这几块紫铁，真的只是为了试试能不能蚀穿我们的星纹？”
张良沉默片刻，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凝重：“投石问路罢了。紫铁能蚀刻的，恐怕不止是星纹基座……更能侵蚀人心。楚珩，不过是被利用的第一颗棋子。联邦内部的缝隙，比我们看到的，或许要深得多。”
刘邦嗤笑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那就把缝隙都撬开，看看底下到底藏着多少魑魅魍魉。我这‘掉链子’的副执政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擅长……砸锅卖铁，清理门户。”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被拉长，仿佛与远方那宏伟的工程阴影融为一体，预示着更深的暗流，仍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