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在外面,就在我们中间。”
张良的声音带着一种抽丝剥茧后的冰冷,他悬浮于英灵殿核心,空白的诗卷上不再推演星图,而是浮现出联邦错综复杂的行政架构与星纹网络节点图,其中数个节点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暗红色光点。
“墟渊的侵蚀,早已超越了北疆战场。”他指尖划过那些暗红节点,位置赫然对应着江南行省的庐江郡、东海行省的琅琊郡,乃至…关中行省的陈仓郡!“它利用窃取的‘黎民愿力’模型,并非单纯煽动暴乱,而是在…渗透我们的行政与星纹体系!这些地方的动荡,只是表象,真正的危机,是维系联邦运转的‘节点’正在被悄无声息地…替换!”
张良的推断,如同冰水浇头,让英灵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行政节点被渗透?”萧何失声,他的玉算盘疯狂演算着各地上报的政务数据流,“难怪…难怪各地骚乱的平息速度远低于预期,并非处置不力,而是…执行层面本身就存在问题!”算盘珠显示,几个动荡区域的物资调配、政令传达效率出现了难以解释的延迟和偏差。
“陈仓郡?”韩信眼神一凛,面前的星图瞬间聚焦于关中行省扶风州下的这个重要郡治,“那里是联邦西部重要的仓储与转运枢纽,更是连接陇西星纹干线的关键节点!若是此地有失…”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一道来自陈仓郡尉黄勇的、信号极其微弱且充满干扰的紧急加密传讯,突然接入了夏侯婴维持的通讯网络:
“……星纹…信号塔…被…内部…控制…郡守赵达…行为…异常…请求…支…”
传讯在此戛然而止,信号彻底中断!
“陈仓郡出事了!”刘季猛地站起,“连郡守都可能被控制了?这他娘的是要抄我们老窝啊!”
“必须立刻派人前往镇压…不,是清查!”项羽握紧了戟,眼中燃烧着被挑衅的怒火,之前在南疆的憋屈此刻化为了更炽烈的战意,“某亲自去!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关中腹地作乱!”
“不可鲁莽!”张良立刻阻止,“大元帅威势太盛,若对方已控制行政节点,您贸然前往,恐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对方利用,激化矛盾,伤及无辜公民!”
“那该如何?”项羽不耐道,“难道坐视不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韩信忽然开口,眼中闪烁着兵家谋略的光芒,“既然对方隐藏在行政体系内部,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的目光看向嬴政:“首席,需派一支精干小队,伪装身份,潜入陈仓,查明真相,里应外合。同时,明面上派遣一位足够分量、但又不至于让对方狗急跳墙的官员,以‘巡视’之名前往,吸引注意,为暗线行动创造机会。”
计划迅速制定。
明面上,由副执政长刘邦,带领一支规模不大的仪仗和文官团队,以“巡查关中仓储与星纹运维”的名义,大张旗鼓地前往陈仓郡。刘邦那副市井做派和“直播巡查”的架势,足以吸引所有潜在的窥探目光。
暗地里,一支真正的精锐小队,由黑冰台行动执行司郎中“鉴心”亲自率领,成员包括精通机关潜行的“岩枢”、数名“幽影营”好手,以及…主动请缨的韩信部属,影卫营参领丁复!他们借助〈风量〉卷和〈机动〉卷的加持,以及格物院特制的隐匿装备,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前往陈仓的人流与货流。
英灵殿内,星纹光幕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显示着刘邦那略显浮夸的巡查进程,另一部分则显示着丁复小队传回的、断断续续但却至关重要的暗线情报。
刘邦的“表演”很成功。陈仓郡守赵达带着一众官员出城相迎,态度恭敬,安排周到,带着他们视察仓库、星纹信号塔,一切看似井井有条。然而,在韩信、张良这等敏锐之人眼中,赵达那过于完美的应对、其下属官员眼神中偶尔闪过的僵硬,以及星纹信号塔那看似正常运转、实则能量输出存在细微不谐的波动,都透着一股诡异。
“他在拖延时间。”韩信断言,“他在等我们离开,或者…在准备着什么。”
与此同时,丁复小队利用黑冰台的情报和自身高超的潜行技巧,成功潜入了郡守府内部和星纹信号塔的核心区域。他们传回的影像碎片,触目惊心!
郡守府地下,竟被开辟出了一个隐秘的空间,里面布置着与北疆出现的“暗影星纹”同源的诡异阵法,数名眼神空洞的官员如同傀儡般值守其间!
星纹信号塔基座深处,原本纯净的幽蓝星纹线路,被强行嫁接上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异种星纹,正在缓慢而持续地篡改着流经此地的星纹信号,并向周边区域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波动!
而郡守赵达…他并非被完全控制,影像捕捉到他独自一人时,脸上会流露出极其痛苦挣扎的神色,但一旦有外人,立刻恢复那副完美而僵硬的姿态。他的脖颈后,隐约可见一个暗红色的、如同烙印般的印记在微微发光。
“是精神奴役与星纹污染的结合…”格物院的公输哲通过光幕观察后,给出了初步判断,“墟渊利用星纹网络,放大了他内心的某种执念或恐惧,并以此为突破口,扭曲了他的意志,使其成为傀儡!同时,它正在将陈仓郡的星纹节点,改造成一个大型的…污染源!”
真相大白!陈仓郡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暗影星纹”炸弹!
“必须立刻摧毁那些污染节点!”项羽急道。
“不行!”张良和韩信几乎同时反对。
“强行摧毁,且不说赵达等被控制者可能瞬间毙命,那积聚的暗影能量一旦失控爆发,足以小半个陈仓郡化为焦土!正中墟渊下怀——它就是要我们亲手毁掉自己的城池和公民!”张良快速分析。
“而且,对方必然留有后手,一旦我们强攻,可能立刻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韩信补充道。
“那该如何?”萧何看着算盘上模拟出的强攻可能造成的伤亡数字,额头冒汗。
就在这时,丁复小队传回了最后一段关键信息:他们发现了维持那隐秘阵法运转的核心——一枚镶嵌在阵法中央、不断抽取着赵达生命力和星纹能量的暗红色晶石,其能量波动,与之前南疆出现的骨笛同源!而且,阵法似乎与赵达的生机紧密相连,阵法若被暴力破坏,赵达必死无疑!
难题摆在了面前。
一直沉默的嬴政,头顶星冕微微流转,他目光扫过光幕上赵达那挣扎痛苦的脸,扫过陈仓郡那熟悉的街景,缓缓开口:
“它想让我们在两难中抉择,要么坐视污染扩散,要么亲手摧毁城池。”
“朕,偏要选第三条路。”
他看向格物院院长公输哲和星纹理论组主任墨翟:“能否设计一种临时的‘星纹防火墙’?暂时隔绝陈仓节点与主网的连接,阻止污染扩散,同时…稳定并逆转那暗影晶石的抽取过程?”
公输哲与墨翟对视一眼,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理论上…可行!需要精确计算能量逆流参数,并借助〈合闸〉卷的时序之力,在隔绝的瞬间完成植入!但…风险极高,需要现场操作,且不能有任何干扰!”
“那就为暗线小队,创造绝对的操作环境!”嬴政下令,“刘邦!”
星纹光幕中,正在仓库区“挑刺”的刘邦,耳中收到了指令。他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脸上堆起更夸张的笑容,拉着郡守赵达,指着仓库的储备,大声说着要“清点盘账”,硬是带着赵达和大部分可疑官员,滞留在了仓库区。
与此同时,明处的“巡查”队伍中,几名伪装成文官的韩信部属——李左车督导的星纹战术士兵,悄然散开,不动声色地控制了郡守府和信号塔外围的关键位置。
暗处,丁复与鉴心对视点头,机会只有一次!
丁复率领影卫营好手,如同鬼魅般扑向那隐秘阵法周围的守卫,动作干净利落,未发出任何警报。而鉴心与岩枢,则带着格物院紧急赶制出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逆流发生器”,潜行至那暗红晶石附近。
“防火墙构建完成!开始隔绝!”夏侯婴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
“就是现在!”墨翟的声音同时响起。
鉴心眼神一凝,指尖那枚微小的装置精准地射向暗红晶石!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幽蓝的星纹防火墙瞬间升起,将陈仓节点暂时隔离。而那暗红晶石在接触到逆流发生器的瞬间,抽取赵达生机的暗红光芒猛地一滞,随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向流淌!晶石本身的光芒迅速黯淡,表面出现裂痕!
“成功了?!”刘季紧张地看着光幕。
然而,异变再生!
那即将碎裂的晶石中,一股浓缩到极致的冰冷意志猛地爆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尖啸,狠狠刺向刚刚因为生机回流而恢复些许清明的赵达脑海!
“废物!既然如此…便为吾…献上最后的忠诚吧!”墟渊的意念冰冷无情。
赵达双眼瞬间变得彻底血红,脸上挣扎之色消失,只剩下彻底的疯狂,他猛地挣脱刘邦等人的阻拦,嘶吼着扑向阵法核心,竟是要以自身为引,强行引爆残余的暗影能量!
“阻止他!”韩信厉喝。
距离最近的丁复,毫不犹豫地合身扑上,将赵达死死按住!但赵达周身已被不稳定的暗影能量包裹,疯狂挣扎!
“咔嚓!”一声脆响,那暗红晶石终于彻底碎裂!
强大的能量冲击将丁复和赵达同时掀飞!赵达在空中便已气绝,而丁复重重撞在墙壁上,玄甲破碎,鲜血从嘴角溢出,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陈仓郡的星纹节点,保住了。污染被遏制,公民无一伤亡。但郡守赵达,这位或许曾有过犹豫和挣扎的联邦官员,最终还是成了这场无声战争的牺牲品。
陈仓郡的危机解除,星纹网络暂时恢复了稳定。但英灵殿内,无人感到轻松。
丁复的负伤,赵达的死亡,如同沉重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墟渊的渗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入、更诡异。
萧何看着统计报告,声音沉重:“初步清查…联邦各级行政体系中,已发现十余名官员存在类似赵达的‘被影响’迹象,虽未完全失控,但…”
张良的诗卷上,正勾勒着那暗红晶石最终碎裂时,逸散出的部分能量轨迹,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首席,诸位…我们可能弄错了一件事。”
“墟渊渗透我们的行政节点,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制造动荡和破坏。”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惊悸。
“它像是在…搭建某种‘通道’…”
“一个不需要撕裂虚空,就能直接降临的…稳定坐标!”
“陈仓…只是它尝试的第一块跳板。”
“它的目标,恐怕一直是…”
张良的目光,缓缓转向英灵殿中央,那悬浮的星冕,以及其下的嬴政。
“首席您…和整个英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