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春兰见老太太躺下了,就想回自己房间休息。
结果,这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她就转身的功夫,左手又被她捉住了。
“你要去哪?”老太太勉强睁开双眼,固执的看着詹春兰。
“我不走,去上个厕所。”詹春兰无奈,用力的掰开老太太的手,转身出门。
然后,她就后悔了。
站在漆黑的后院,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本来只有五分的尿意,现在直接变成十分。
她忽然想挑战一下人体极限。
心生退意便从心而为,转身、关门一气呵成,哪成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黑的身影在门边伫立,她吓得魂飞魄散,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谁在那里?”来人也有些被吓到了,打开手电筒照过来。
詹春兰连忙伸手挡住了眼睛,这光也太强了。
她指着来人阿巴阿巴阿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后面直接放弃了。
“詹春兰,你大晚上干嘛呢?在这里装哑巴吓人?”肖程看她阿巴阿巴的样子,就猜到她被吓到了,胆子这么小?
詹春兰小声尝试:“啊-啊-”还是不能说话,只能狠狠地瞪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如果眼睛能杀人的话,肖程已经死了千百遍了。
“你说话呀,瞪我干嘛?”被人瞪两眼而已,又不会少二两肉,肖程心说,爱瞪的话,随便瞪。
“肖程,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嘛?”
终于,在詹春兰不停用手按压心口的努力下,过了五分钟,终于又能够说话了。
“我上厕所呀?詹弘林让我用房间里的尿桶,我用不惯。”肖程刚开始也好奇过,这个尿桶是什么样的,结果,就是个木桶,上面有一个提手,听詹弘林说平时是用来装猪食的,晚上就放在房间当尿桶。
因为家里就一个手电筒,在詹爷爷那里放着,其他人晚上上厕所看不见。
肖程实在是有些不习惯这个东西,还好他走的时候把家里的手电筒拿走了,最起码现在能方便他晚上上厕所。
“那你自己去吧!”詹春兰不想在他面前露怯,转身回了老太太房间。
这农村的木门就是这点不好,开关门“吱呀”作响,觉浅的都睡不了一个整觉。
老太太听见开门声,就把脚伸到詹春兰面前。
“奶奶,你这是干嘛?”
“你帮我抠脚。”
“大晚上你不睡觉,抠脚干嘛?”
“哎哟,造孽哦,我年轻的时候没得鞋穿,经常光脚板下地干活,又一次扎了一根刺,一直没能挑出来,脚痒得很,你帮我抠,不然我都睡不着哦。”
詹春兰黑人问号脸:我请问呢?什么刺这么牛?都几十年了,还在你脚心躺着?
詹春兰直接不干,坐凳子上靠着墙闭目养神。
大戏来了,
“娘啊、母啊,你来带我走嘛,我痛得糟不住了,没得人管我哦,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哦?这辈子来遭这些罪。”
“娘啊,你来带我走嘛,我已经活不下去了,辛辛苦苦养大这么多人,没得一个人管我呀。”
“母诶,要不是我,詹春兰生下来就要遭扔在尿桶头溺死了,是我做主把她养大的,现在一点都不向着我,人这辈子有什么意思啊?”
这哭喊声,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唱念做打、样样俱全,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受伤的病人。
也就是詹春兰素质太高,她真的不想大半夜把其他人吵醒。
她起身四处寻找,找到了个痒痒挠,坐到老太太跟前,一手握住脚踝,一手用痒痒挠抠脚心。
老太太舒服了,睡着了。
詹春兰也轻手轻脚的松开她的脚准备走开。
结果,这老太太,直接朝她的方向颠了颠脚,示意她继续。
詹春兰实在太困了,握住她的脚胡乱挠了几下,就闭眼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被老太太叫醒了:“春兰,我要上厕所。”
“你不是没喝水嘛?怎么又要上厕所?”詹春兰看了看窗外,天还是黑的,鸡也没叫,估计才后半夜。
“人老了,就是这样,你扶我起来。”
“春兰,把那杯水递给我,我有点渴”
“春兰,我脚痒,帮我抠脚”
“春兰,我想上厕所,扶我一把”
……
咯咯咯
鸡叫了,天亮了,陆陆续续有人起床了。
詹春兰耷拉着眼皮,看着在床上睡的正香的老太太,心里第一次生出暗黑的想法:“她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活得好好的?早点走,年轻人也能轻松些。”
如果老太太每天晚上都这么折磨人的话,二婶、三婶之前一直找许丽霞要钱,那也是能够理解的。
就像她,才伺候一个晚上,她连钱都不要了,只想让老太太早些去见自己的娘。
詹春兰隐约听见詹弘林在叫肖程起床:
“肖程哥,今天轮到你去背水了,我带你一起去,但水要你自己背。”
“背水?”这声音还有些朦胧,一听就知道他还没睡醒,脑子还没清醒呢,只是无意识的重复。
“你快起来,不然等会要排好长的队。”
后面,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詹弘林带着肖程去找水桶,“吱呀”,这是开门声,两人拿着电筒、背着水桶出门了。
“背水?”詹春兰想到之前自己背水的场景,有些幸灾乐祸,只能说,祝他好运吧。
詹春兰直接出门洗漱了,她今天上午还要去寄信,要走到公社去,虽然也很累,但比在家当小丫鬟强。
她洗漱完,喝了一大碗稀粥,就出发了。
路上还碰到了背水的肖程。
你别说,这肖程确实聪明,经过昨天一天的劳动,对自己的体力也有了充分的认识,没有把桶装满,只打了大半桶水。
可惜,脑子聪明,身体还是没有适应,不会背。
背桶里的水随着他的步子,在桶里晃晃荡荡,半路撒了一大半,身上都湿透了。
身边的詹弘林一直在劝:“肖程哥,你走慢一点,走快了水全撒了,你还得背。”
“你步子不要迈那么大,走稳一点。”
“要把水缸装满,才够一家人勉强用一天,你这样还得来好几趟呢,白白早起了。”
肖程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水慌得更厉害了,还好现在水比较少,不容易晃出来。
詹春兰从他身边路过,他都没有意识到,只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路,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屋里走。
詹春兰也没打招呼,免得他一转头,又把水晃出桶了。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仔细的欣赏他狼狈的身影,快乐会不会转移,她不知道;但是,当痛苦从昨晚的她转移到背水的他,她好像百病全消,连一丝郁闷都随着飘荡的水远去,只留下全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