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清理池塘持续了三天,这三天,每次下工,肖程都是急匆匆的往火铺上钻,手脚都要伸进柴火堆里去了,烤半天才能缓过来。
而且他还没有下池塘,也不知道这几天在池塘挖淤泥的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大冬天光脚踩在干燥的地面都冻脚,更何况要站在湿漉漉的淤泥里。
他真的,深切感受到了农民的辛苦,这几天,哪怕是詹春兰,天天吃水煮菜,配红薯蒸饭,都有些难以下咽。反倒是肖程,碗里的每一口饭都认认真真的吃完,那虔诚的态度,像是凡人遇见了真神。
晚上,肖程睡觉被痒醒了,集中在手脚,怎么抠都不能缓解,还不能不抠,可抠又觉得怎么都抠不到位,像是隔靴搔痒,痒得他一晚上没睡。
早上一看,手脚肿的像圆滚滚的萝卜,鞋子直接穿不上了。
“詹春兰,你看看我手怎么了?早上起来就这样了,是不是被虫子咬了?”肖程举着他那双胖手着急忙慌的来找詹春兰。
詹春兰一看,有些可怜的看着他:“这是冻疮,没被咬,”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没中毒。”
“冻疮?有没有药?这也太难受了,我一晚上没睡着。”
詹春兰摇头,“没有药,反正我们这里没有治冻疮的药。”
“那我还上工吗?”初听没有药,还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这不是手脚都不方便了吗?是不是可以不用上工了?
“想得没,要是农民长冻疮就不上工,全国人民吃什么?”
肖程见她突然开始上价值,也不敢反驳,只能委委屈屈去了。
中午下工回来,冻疮还开裂了。
在外面还没啥,可一回家烤火,又开始痒,手脚都痒,他只能左手抠右手,右脚搓左脚,那种滋味真的很酸爽,痒的时候,去抠,心里的那股爽劲,和平复之后的痛感成正比。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去找詹弘林。
“弘林,你们这儿的人,生冻疮了怎么办的?”
詹弘林一大早就知道他长冻疮了,也是一脸可怜的看着他:“你不会想要知道的,就忍忍,等春天到了就好了。”
肖程一点也忍不了了,痒得他觉都睡不好,第二天还要上工,这谁能受得了:“你就告诉我吧,如果不行,我也不弄了。”
詹弘林见他坚持,也不再隐瞒,主要是这方法……一般人真的接受不了:“大家就是,找一个玻璃瓶,打碎,或者直接捡玻璃碎片,用一片布包裹着放在冻疮上,这样来回一搓,把冻疮戳破,流出血,再敷上草木灰。”
肖程皱着眉头咧着嘴听完:“这样就能好吗?”
詹弘林:“不能!”
肖程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不能还这么干?”
詹弘林点点头:“这样能好受几天,让手脚不那么痒,等伤口好了之后,又开始痒,又重复这个步骤,直到春天。”
肖程:“……那我……还是……就这样吧!”
一旁偷听的詹春兰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无比庆幸自己来的这几天一直坚持不下工。
当然,她也有她的“福报”。
这几天她为了躲老太太,一到点就出门。
可今天失策了,就因为偷听,被老太太逮到了。
老太太死死拉着詹春兰的手,就是不让詹春兰出门,让她到房间陪她。
老太太斜靠在被褥上,伸伸脚:“春兰,你过来坐,我脚痒,帮我抠。”
詹春兰也是无语了,这老太太无时无刻不在找人抠脚,一刻也不听,也不怕脚抠烂:“我自己的脚,我都不愿意摸,我给你抠?”
詹春兰直接起身去找痒痒挠,敷衍的随便抠了两下。
老太太见状,不乐意了:“你用手呀,用这个没用,我还是痒。你是不是嫌弃我啊?我脚不臭,每天都洗的,干净的,奶小时候还给你把屎把尿呢!”
放屁,你昨天就没洗脚!詹春兰实在是不想用手给她抠脚,便说:“奶奶,我给你按摩吧,我在城里跟人学的,可舒服了,”
不等她回答,然后上去就一顿按。
她记得,人体颈后有一个昏睡穴,只要用力按压这个穴位,人就会昏睡过去,只是她没有系统学习过,不能一下子精准找到。
她一只手按肩,一只手一直在脖子上按来按去
老太太感受着身上的力道,有些不满:“你轻点,你奶奶我脖子都要按断了,痛死了,别给我按了。”
詹春兰哪能放弃?她是在按摩吗?她是在为自己夜晚能不能睡个安稳觉而奋斗:“奶奶,你不知道,中医里面经常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您觉得痛,就是这里的穴位不通畅,我给您多按按,您就舒服了。”
然后手上按得更用力了,终于,一点一点的摸索,她昏睡过去了。
詹春兰也跟着轻轻松开手,在床边找了个位置睡过去了,她差不多快有两天没睡了,实在不行了。
二婶徐凤莲发现今天老太太房里很安静,觉得有些奇怪,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发现祖孙两人睡的特别的香。
她心里万分不平衡:我一天天累死累活上工挣工分,回来之后她们家人到时都休息了,我还要忙前忙后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凭什么?
她立马叫嚷起来:“春兰?春兰?你到哪儿去了?来给二婶搭把手,都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是要开始学做饭了。”
詹春兰被叫醒,随便穿了双棉鞋就出来,小声说:“二婶,您小声点,您又不是不知道,婆婆一晚上没睡着,现在好不容易睡下,您别把她吵醒了。”
徐凤莲暗自咬牙:这死丫头,居然用老太太来压她!气死啦,为什么我之前守夜的时候,这死老太婆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醒一次,不是要拉屎就是要给她抠脚,詹春兰这死丫头来服侍她就可以在一旁睡觉?
亏她还信了这死老太太平时的表现,觉得她不喜欢老大两口子和那三个孙女,现在看来,只要这孩子有出息,哪怕生的是姑娘呢?不照样喜欢?
她居然还被摆了一道!注意到一旁打扫卫生的林红翠,她凑了上去,这件事情可不能她一个人知道,既然老大都已经在外面有事业了,老家的一切可与他无关了。
詹春兰也没管这两妯娌的眉眼官司,直接转身回房继续睡了,她脸皮厚,不怕说;再说,她以后也不会在这里生活,别人说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