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结婚了!”
一家子都安静围着餐桌坐好后,詹春华说出了第一句话。
不过一家人都没有惊讶,毕竟她已经拖得够久了。其他人相亲可能一个月两个月就差不多了,詹春华来来回回快要拖一年了,再拖下去,影响也不好。
詹春兰知道,她一直没有结婚,就是想等等,看詹春云或詹春兰有没有别的出路,要是他们工作好,那帮一下从小带他们长大的姐姐怎么了?
现在詹春云下乡了,眼看也没什么前程了,詹春兰虽然有一个好工作,但是这个白眼狼好说歹说都不听,她那么有本事,把工作让给姐姐怎么了?小时候,要不是为了带她,怎么可能没有读书,要是读书了,肯定也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的,现在就能选择一个更好的人,拽着焦磊这个人,仍有不想扔,捡又不想捡。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詹春华在心里暗自腹诽,“一个个都指望不上!”
最终,这场拉锯战以詹春华的妥协告终。许丽霞出面要了八十八块钱的彩礼——在这个五块钱就能过一个月的年代,这算是相当体面的数目了。
出嫁那天异常冷清。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丰厚的嫁妆,詹春华就带着一个包袱,坐上了焦磊骑来的自行车。街坊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春华就这么嫁了?连床新被子都没有?”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詹家那两口子,对女儿什么时候大方过?”
“我还以为结婚起码面子上能过得去,谁知道他们俩那么抠,连面子功夫都不愿做。”
焦母站在门口,看着新媳妇寒酸的嫁妆,脸色难看至极,送了八十八的彩礼,就带回来这?要不是老伴拉着她手,她是真想当场退婚。
可转念一想,这说明她家里真的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到时候不说随便搓圆捏扁,根据焦磊说的,到时候随便对她关心几句,她不得对焦家死心塌地?
虽然如此,但对詹春华来说,在焦家的生活比未出嫁时难过多了,没出嫁的时候,家里的事情有两个妹妹做,她只需要上班就好。
现在倒好,一家子都等着她回来做饭。
好好焦磊目前是个好的,能听得进她说的话,什么事情她说了之后,都会想办法帮她完成。而且焦母也还好,虽然不会帮她做什么事情,但起码能压着性子说两句好听的话,起码让她听着舒服,而不是想许丽霞那样动不动就是“死姑娘”、“背时的”、“挨千刀”、“砍脑阔”。
这个年月,没有回门这些说法,但一个月后,詹春华还是带着焦磊回了一趟詹家。
詹春华瘦了一圈,本来就不胖的人,看起来更单薄了。许丽霞假意关心了几句,詹志强更是连问都没问。只有詹春兰,想着到底是把原生带大的姐姐,还是悄悄塞给她五块钱:\"姐,拿着应急。\"
詹春华捏着那五块钱,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小时候背着春兰做饭洗碗、给她洗尿布,想起后来把自己做过的所有家务一点点全部交给她,看着她拖着瘦小的身子垫着脚尖做家务......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难道真是命吗?
从詹家出来,她没有立即回家,带着焦磊在附近慢慢走。
他们俩好像自结婚后,也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了,每天一回家面对的就是他们一家人,她就必须强打精神来应对,不能动不动就挂脸,说话也得思虑再三。
就连面对焦磊,都有些小心翼翼,不是说要讨好他,而是担心自己太过随意,让他家里人看到之后心里不舒服。
好像走在这条路上的她,才终于卸下了詹家和焦家压在她身上的所有压力,她才能放松的按着自己的节奏往前走,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焦磊这个人,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在这个时候,他虽然不懂,却还是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跟在她身边,他也能隐约感受到,这个时候的她是放松的,连走路的脚步都是轻盈的。
回焦家的路上,詹春华望着街道两旁的红砖厂房,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广播声。是糕点厂下班了,工人们鱼贯而出,个个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妹妹的身影——詹春兰正和两个女工有说有笑地走着,好像是李秀秀和范红英,那身蓝色的工装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詹春华拉着焦磊慌忙躲到树后,直到人群散尽才出来。她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开始反思:或许,她不该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可是现在明白这些,还来得及吗?
突然,詹春华拖着焦磊就往家里跑,已经下班了,她还在这里闲逛,家里饭还没有做呢。
嫁人后,纵有万般不是,唯有一点好.
她终于转正了!
每月工资由之前的18元变成32元,差点就是之前的两倍了。
“春华啊,”魏翠莲放下筷子,摆出慈祥婆婆的架势,“你现在也是我们焦家的人了。这当家的不容易,一大家子的开销都要精打细算。你看这样行不行,以后你的工资就交给我一起保管,家里需要什么,妈给你们置办。”
刚领到工资,钱还没在手里捂热乎,魏翠莲就盯上了詹春华的每月工资了。
可詹春华不愿意,自己的血汗钱,为什么要交给别人保管?用的时候还得去求别人,凭什么?
所以,在焦母提出把工资交给她一起保管时,她戳了戳焦磊,焦磊秒懂:“我们可以每个月交10块钱的伙食费,但是工资她得自己收着。”
这是在新婚夜就跟焦磊讲过的事情,要是自己手里的工资多,到时候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不用伸手找爸妈要钱,到时候可以自己攒钱买自行车,焦磊就能自己骑车上班了,走哪里去也不用去求爸爸了。
焦磊早就想过这种生活了,可周围的人都是这样过的,他不敢有异议。现在不一样了,自己都已经结婚了,手里还没有一点私房钱,这说得过去吗?所以詹春华一提出来,他直接就同意了。
此时焦母当真提出要收工资,他就不高兴,看焦母还要说,他直接说:“妈,我们马上要有孩子了,还不能存点自己的私房钱呀?我们俩存的钱不都是给孩子的嘛。”
“而且,我们交了伙食费后,妈您就早点做好饭菜,不然等詹春华再下班回来做,我和爸都要饿死。”
魏翠莲:不是,结婚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呀?你不是说要让她到我们家里来做牛做马吗?这才多久就变了?
饭后,詹春华主动收拾碗筷,动作利落干脆。魏翠莲冷眼旁观,想挑刺都挑不出来。这个媳妇,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太有主意了。
婆媳第一次交锋,詹春华不战而屈人之兵!
回到新房,焦磊得意地说:\"怎么样?我今天表现不错吧?\"
詹春华笑了笑,点头表示认同,心里却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婆媳之间的较量,从来都是漫长的拉锯战。不过好在,第一回合她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窗外月色正好,詹春华望着这个陌生的院落,第一次觉得,或许在焦家的日子,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难熬。至少,她找到了在这个家里生存的方式。
而隔壁屋里,魏翠莲正对着丈夫抱怨:\"这才几天?儿子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早知道就该找个老实点的媳妇......\"
焦父翻了个身,嘟囔道:\"行啦,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过法。只要他们按时交伙食费就行,你少操点心。\"
魏翠莲气得直瞪眼,却也无计可施。这一局,她确实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