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冗长的演讲终于结束,新生们按照分班结果,由各自的导师引领,前往不同的教学区。
白千诗所在的A班,导师是一位神情严肃、专精元素符文的女教授。
然而,一整天,白千诗都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元素符文的精妙结构,能量回路的构建原理,其他A班学员或崇拜或竞争的目光……所有这些,都无法真正进入她的脑海。
她的思绪,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牢牢系住,另一端始终牵扯着高台上那个淡漠的金瞳身影。
他不是他。
但这个结论带来的不是释然,而是更深沉的不安与探究欲。她必须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傍晚时分,一天的课程临近结束。导师合上手中的典籍,宣布了最后一件事:“另外,按照学院规定,所有A班及以上的学员,每周都必须至少选修一节由沈兆玉教授开设的‘广义能量论与文明演进’课程。沈教授的课程……很有独到之处,对你们理解力量的本质和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大有裨益。选课系统今晚开放,不要错过。”
沈兆玉……他的课。
白千诗的心猛地一跳。这无疑是接近他、观察他的最佳机会。
当晚,她几乎是在选课系统开放的瞬间,就锁定了那门“广义能量论与文明演进”。
课程安排在次日下午,地点在学院最高的一座塔楼——“观星塔”顶层的环形阶梯教室。
第二天下午,白千诗提前抵达了观星塔顶层。环形教室的设计非常独特,穹顶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天空,四周墙壁则是某种可以显示复杂图像和符文的光滑材质。
中央的讲台位置最低,周围的座位逐层升高,确保每个学生都能清晰地看到讲台。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不仅有A班生,还有一些明显是高年级的b班甚至个别S班的学生,他们脸上带着期待与郑重。
白千诗选择了一个居中偏后的位置,既能看清讲台,又不至于太过显眼。
当那个穿着白色简约长袍的身影准时踏入教室,走上中央讲台时,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沈兆玉站定,金色的眼瞳平静地扫过全场,没有开场白,没有自我介绍,直接开始了授课。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音色低沉悦耳,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起伏,如同在陈述客观的物理定律。
“能量,并非孤立的存在。它流淌于万物之间,是构建物质、驱动变化、承载信息的基石。但今日我们探讨的,并非能量的微观操控……”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点,四周的墙壁上立刻浮现出浩瀚的星图、奔流的历史长河影像、以及不同文明兴衰更迭的快速剪影。
“而是能量与文明命运的宏观纠缠。”
他阐述的观点,与里昂学者在路上提到的如出一辙,但更加系统,也更加尖锐。
他批判依赖“星月”这种个体牺牲的文明延续模式,称之为“文明的麻醉剂”和“集体怠惰的温床”。
“当整个文明将存续的希望寄托于少数个体的燃烧,其结果,要么是‘星月’燃尽后的骤然崩塌,要么是文明主体在虚假安全感中丧失进取心,最终在内耗与僵化中腐朽。”
他的话语清晰而冷静,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真正的存续,在于让文明本身的‘能量层级’获得跃升,在于每一个个体对自身力量的认知与开发,在于构建一个能够自我迭代、抗冲击的强健社会结构……”
他的论述逻辑严密,引用的实例跨越了漫长的历史与多个疑似不同的世界(他称之为“样本”),听得台下学生们如痴如醉,或深思,或振奋,也有少数面露不解与抵触。
白千诗专注地听着,试图从这些话语中,从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或者任何异常的端倪。
他的强大毋庸置疑,对能量和文明的理解深刻得令人心惊。
但那份绝对的理性与疏离,那种仿佛站在云端俯瞰尘世变迁的视角,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课程进行到后半段,是自由提问环节。
几个学生踊跃地提出了关于能量应用、历史转折点之类的问题,沈兆玉都言简意赅地给予了回答,精准却缺乏温度。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响起,来自前排一个衣着华贵的新S班学生:“沈教授,您一再贬低‘星月’的奉献,推崇所谓的‘集体进化’。”
“但您自己呢?您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难道从未想过成为新的‘星月’,拯救世人吗?还是说,您的理论,只是为自己不愿承担责任而找的借口?”
问题非常尖锐,整个教室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兆玉身上。
沈兆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金色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那名提问的学生,仿佛在看一个提出了错误公式的稚童。
“拯救?”他轻轻重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将文明 infantilize(幼儿化),然后扮演全知全能的救世主?那并非拯救,而是最深层次的扼杀。”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后排的白千诗,但又似乎只是扫过那片区域,没有任何停留。
“我的责任……”他继续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教室,“在于指出依赖‘流星’的危险,在于点燃尽可能多的‘星火’。至于你们是否愿意被点燃,文明是选择在麻醉中沉睡,还是在阵痛中觉醒——”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你们,是这个世界,自己的选择。我,从不扮演救世主。”
话音落下,教室陷入一片沉寂。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基于绝对实力和认知差距的宣告。
白千诗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她看着讲台上那个光芒万丈却又无比孤寂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课程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沈兆玉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教室。学生们也开始陆续退场,议论纷纷。
白千诗坐在原地,没有动。
她知道,仅仅听课远远不够。她必须找到一个机会,与他进行更直接的接触。
那个紫发女孩星瞳,或许是一个突破口;或者……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星月阿伊莎·塞勒涅?
她站起身,走出观星塔。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寻找答案的道路,似乎变得更加曲折,但也更加清晰了——她要弄明白,这个沈兆玉,究竟是谁?
他与她要找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而他所追求的“文明跃升”,又是否会成为她归途上的阻碍,或者……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