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槿夕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只余下一声轻唤。
甄嬛抬手按了按眉心,一声长叹里满是悔意:“本宫当初就该听你和温大人的。”她顿了顿,声音渐哑,“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仇没报成,连流珠也……”话未说完,泪水已先落下来,“都怪本宫,若不是为了本宫,流珠她怎会……”
“娘娘,您莫要太过伤怀。”槿夕连忙上前扶住她,语气虽柔,却坚定,“流珠既已扛下所有罪责,您便只能当全然不知。唯有好好活下去,才有出路,才有报仇的希望啊。”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字字都是眼下最稳妥的保全之法。
甄嬛红着眼眶,死死攥着锦帕,声音发颤:“你说……流珠她,还能出来吗?”
槿夕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娘娘,流珠是心甘情愿的。”
这一句话,彻底击垮了甄嬛的支撑。她终是掩面,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溢出。槿夕站在一旁,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能默默相陪,任她宣泄满心的悲痛与无力。
过了许久,槿夕才轻手轻脚从殿内出来,刚转身,便见小允子攥着衣角,在廊下急得团团转。
她递了个眼神,引着小允子到僻静角落。“槿夕姑姑,娘娘……怎么样了?”小允子的声音里满是焦灼。
“情绪总算稳些了。”槿夕低声道。
“那流珠呢?”小允子猛地抓住她的袖口,指尖泛白,“方才小夏子带人把她拖走了,说是什么下毒,到底出了什么事?”
槿夕按住他的手,神色骤然严肃:“此事复杂,你不必多问。记住,往后在娘娘面前,绝不能再提‘流珠’的名字。”
小允子心头一沉,脸色瞬间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流珠,还能回来吗?”他死死盯着槿夕,仿佛要从她眼里寻出一丝希望。
槿夕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下,小允子只觉天旋地转,心口像被巨石堵住,连呼吸都疼。
“近来行事务必谨慎,多提防着些,别让有心人探了消息去。”槿夕又叮嘱了一句。
“……奴才晓得了。”小允子失魂落魄地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连槿夕何时离开的都未察觉。他只反复想着:流珠回不来了……那个总替他打掩护、给他塞热包子的流珠,回不来了……他们不过是宫里最卑贱的奴才,命如草芥,连悲伤都不敢大声。
翌日,养心殿内。
小夏子托着一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托盘,托盘上,一张供词已被血渍浸透大半。他跪伏在地,声音低顺:“启禀皇上,这是慎刑司递来的供词。慎刑司里的刑具都用遍了,流珠仍是一口咬定,此事无任何幕后主使,全是她一人所为。”
“一人所为?”皇上猛地拍案,案上的茶盏震得作响。他抬眼看向小夏子,目光锐利如刀,“那她可有招认,曼陀罗花粉是从何处得来,又如何带进宫的?”
“回皇上,流珠供称,上次随菀嫔去甄大人葬礼时,她趁机溜出去,在黑市遇上一个西域商人,从那人手里买的花粉,而后偷偷藏在身上带了回来。”小夏子偷瞄了眼皇上铁青的脸色,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她说……她本无意毒害温宜公主,只听说曼陀罗药效快,料定华妃娘娘喂公主前定会先尝,原是想借此毒杀华妃,没成想,最后竟让余庶福晋误食了。”越往后说,他的声音越轻,几乎细不可闻。
皇上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说得倒像真的。”
“皇上,那……还需继续审问吗?”小夏子小心翼翼地问。
“慎刑司的手段都没能撬开她的嘴,倒是个忠心的。”皇上眼神一冷,语气里再无半分温度,“给她个痛快吧,杖毙。而后,把结果通报果郡王府,算是给个交代。”
“奴才遵旨,这就去办。”小夏子叩首,起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皇上一人,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龙椅下,喃喃自语:“莞莞……她终究不是你啊。”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与此同时,景仁宫。
剪秋脚步轻快地进了内殿,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皇后宜修正垂着眸,专注地缝制着一件婴孩的小衣,丝线在她指间穿梭,细密而平整。
“何事这般高兴?”宜修头也未抬,语气平淡无波。
“娘娘,好消息!”剪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方才听说,流珠已经杖毙了。只是可惜,那流珠挨过了慎刑司所有酷刑,竟硬是没把菀嫔供出来,这次倒让她逃过一劫。”
宜修手中的针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缝制,声音依旧淡淡:“便是流珠松了口,皇上对外,也只会说是她一人所为。”
剪秋面露不解,眨了眨眼:“娘娘此话怎讲?”
“戕害皇嗣、谋害嫔妃,皆是死罪。”宜修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皇上好不容易寻到一个与长姐容貌如此相似之人,怎会让她就这么死了?”
“奴婢明白!若是有一个比菀嫔更像纯元皇后的人,那菀嫔……也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宜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颔首道:“嗯,是时候,让她进宫了。”
“奴婢明白!”剪秋眼中一亮,连忙屈膝行礼,“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罢,便转身快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