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风渐渐平息,最后一丝雷电的焦糊味被潮湿的空气稀释,只剩下草木的清香在林间弥漫。那些纠缠不休的仓木妖已经彻底消散,只在地上留下几缕黑色的灰烬,被风吹过便化作尘埃。古树倒塌的地方还冒着淡淡的白烟,绿色的粘液凝固成暗褐色的斑块,像是大地愈合的伤疤。
赵丰星将彭雷背在背上,苏凌水提着兵器跟在一旁,两人的脚步都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赵丰慧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躺在谢婉莹怀里的沐暃,小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随着风轻轻晃动,像是跳动的星火。
谢婉莹正低头看着怀里的沐暃,手指轻轻拂过他依旧苍白的脸颊。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嘴唇上的青紫色也褪去不少,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她的心里又酸又软,想起刚才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就在这时,沐暃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谢婉莹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片刻后,沐暃缓缓睁开了眼。起初眼神还有些涣散,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婉莹,又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树木,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沐暃!”谢婉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像是怕他再次消失,“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她的怀抱很软,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可沐暃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轻轻推了推谢婉莹,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我刚才是怎么了?”
头还有些晕,像是被重锤敲过,身体也沉甸甸的,提不起力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他记得自己挡在谢婉莹身前,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婉莹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连忙松开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脸上却带着笑:“你刚才为了救我,被仓木妖的毒刺中了,然后就昏迷了过去。”她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休息的苏凌水和赵丰星,“不过你别担心,苏学姐他们已经解决了那些树妖,我们安全了。”
“是这样啊……”沐暃点了点头,脑海里模糊的片段渐渐清晰。他想起那几根刺向谢婉莹的树枝,想起后背撕裂般的疼痛,还有意识消散前她惊慌的脸。他动了动手指,感觉体内的星力虽然还有些滞涩,但胸口的星浮石正散发着温暖的力量,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你先坐着别动。”谢婉莹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一棵树干上,然后伸出手,掌心对着他的胸口,“我帮你输送点星力,能恢复得快些。”
淡粉色的星力从她掌心涌出,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注入沐暃的体内。这股星力很柔和,顺着他的经脉慢慢流淌,驱散着残留的疲惫。沐暃舒服地眯了眯眼,点了点头:“嗯,谢谢你,婉莹。”
谢婉莹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小声道:“谢什么……我们是同伴啊。”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林间的鸟鸣声清脆悦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而在遥远的蓝星学院内院,一片青翠的竹林掩映着一间简朴的竹屋。竹屋前的石桌旁,孔子铭正斜倚在竹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仰头喝一口辛辣的烈酒。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却依旧清澈如少年。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与他喝酒的吞咽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闲适。
“这两天倒是清静。”孔子铭咂了咂嘴,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他用袖子随意擦了擦,自言自语道,“就是没见到那个小家伙,又跑到哪去溜达了?”
他说的“小家伙”,自然是沐暃。自从上次将星浮石交给这孩子,他就总爱往自己这竹屋跑,有时是来问功法上的问题,有时只是默默坐在一旁看他酿酒,倒也给这冷清的内院添了几分生气。
话音刚落,空气中的风突然停了。
竹林的“沙沙”声戛然而止,连虫鸣都消失了,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孔子铭端着酒葫芦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眸骤然一凝,平日里慵懒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迫人的威压。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面前的竹林:“既然来了,就没必要隐藏了,现身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寂静的竹林里回荡。
随着他的话,前方的竹林深处突然冒出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如同活物般翻滚着,缓缓向前移动,所过之处,青翠的竹叶瞬间变得枯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桀桀桀……”一阵尖锐刺耳的怪笑从黑雾中传出,像是铁器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三十年了,师父,原来你一直躲在这所学院里啊。”
这声音带着一丝阴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孔子铭听到这声音,身体猛地一震,握着酒葫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这个声音……他绝不会认错!
黑雾渐渐散去,露出里面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面容俊美却透着一股邪气,眼角微微上挑,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他的头发竟是诡异的银白色,与他年轻的面容极不相称。
“是你……烨辉。”孔子铭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
烨辉,他早年收下的第一个徒弟。还记得刚收下他时,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瘦弱却眼神明亮,跪在自己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师父”。那时候,他是真心把烨辉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教养,倾囊相授,连压箱底的几套功法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
可唯独那部《空冥秘法》,他始终没有传给他。
那部秘法太过特殊,修炼至大成,能吸收化解天下间所有攻击,甚至能将对方的力量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堪称逆天。可这功法也太过霸道,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心性不坚者修炼,只会被力量吞噬心智。
烨辉天资卓绝,却心性浮躁,急于求成,他多次想要触摸那部秘法,都被孔子铭厉声喝止。“这功法不适合你。”他总是这样说,可烨辉却始终不明白,只当是师父藏私,渐渐心生怨怼。
最后,在一个雨夜,烨辉偷走了《空冥秘法》的抄本,从此杳无音信。师徒二人的缘分,也就此破裂。三十年来,孔子铭再也没有见过他,本以为他早已死在某处,却没想到,他竟会在今日找上门来。
烨辉看着孔子铭复杂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师父,别来无恙啊?”
孔子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烨辉的目光落在孔子铭腰间,像是在寻找什么,随即又移开,语气带着一丝贪婪:“弟子此次前来,是想向师父讨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星浮石。”烨辉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炽热,“师父,把星浮石交出来,我们师徒之间的恩怨,或许还能一笔勾销。”
孔子铭眉头一皱,心中了然。看来这孽徒不仅偷走了秘法,还惦记着星浮石。他冷哼一声,转身坐回竹椅上,重新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星浮石不在我身上。你走吧。”
烨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阴冷:“不在你身上?师父,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那星浮石是你早年所得,从不离身,怎么可能不在你这?”
“信不信由你。”孔子铭闭上眼,懒得再与他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