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听着他平静的描述,虽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身上都跟着疼了起来。
脸色都变得青白了,她自己未察觉,冯保看见了。
“咋?这碟小开胃菜就受不了了,那后面可不能和你多说了。再吓出个好歹来。”冯保见她这样,敛住眼底的悲色,收住了被打开的话匣子。
他探身给自己倒茶,小满接过去,帮他倒了。
不用他再说下去,小满也能想像出一个没有根基长得漂亮的孩子,要如何才能在那样的残酷环境中挣扎求生。
看着这可以算得上是金碧辉煌的车中装饰,如今应是出人头地了吧,不能再是只能跑跑腿的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了吧。
“何不在家中多养养?你年龄还小,此时不觉,万一落下了病根,老了可怎么办?”小满不自觉絮叨了声,把茶递给他,又收了回来:“你刚受过重伤,能喝茶吗?”
“呵。”冯保笑了起来,歪着头,斜着眼看她,“没想到还是个小管家婆。咋呢,你是觉得我应该有家,还是觉着我能活到老?”
小满不知道该说些啥。
无论说啥都挺苍白无力的。
冯保接过她手中的茶,握在掌中,转着圈圈。
“此回得你舍命相救,保住了我这条烂命,说吧,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提。钱财?赎身?如意郎君?”冯保看着她的眼睛说。
小满摇头。这些都不需要他。
“怎么,看不上我?嫌弃我是阉人,不愿意让我伸手相助,怕脏了您的高贵的身姿。”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人嘛。”小满感觉和他话不投机半句也嫌多,“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往前挪挪,要下车。
“怎么?这么快就厌弃了我了。是不是都后悔救了我。”冯保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小娘子,眼窝子不要太浅哦,如今我干爷爷上了位,我可今非昔比了。”
小满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接掀帘跳下了车。
“姜小满。”冯保掀开门帘喊住她:“前面的都不想要,那我还有一项顶顶擅长的,我极擅长找东西,天上飞的,地下游的,猎奇的,罕见的,只要在这个地界出现过,我都能给你寻了来。”
说完放了帘子,棍子敲桌子的声音响起,车夫驾起车走了。
小满没太理会他的话,左右看着路边,想着招一乘小轿,把自己送到得胜门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此时抬眼望去,冯保的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说他擅长找东西,听他讲过往的经历,应该不是那种随口说说,无地放矢的人,那种人也活不下来。那这句话就有可能是意有所指,小满凝眉深思了一番,他如何知道自己要找东西的?难不成,他看过了自己的模型,这也不大可能啊,那东西它就没离过自己的身啊。
况且看了,也不能知道她在找这个吧。
不管如何吧,死马当活马医,她打算下次出府就去问问他,看他是不是能帮她找到。
话说,下回上哪去找他啊。
她到姜家的时候,已经午时了。
她刚一下轿,就看着前面走着三个人。
这三人的穿着打扮和这个地界就很不相符。
这三人就像信号源一样,小号中号大号。穿着缩小版的澜衫,还是今年春天的最新款式,她见秦荣穿过。
头上戴着文定巾。身上还斜背着同色布料做的布袋。
因着街道过窄,三人排着队往前走。
小满跟在后面挺稀奇,琢磨着,这里的人,还能供得起学生,是谁家啊?
没走几步,她终是认出来了,这不是姜家三姐弟吗?
哦,是我家啊。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
“月儿。”她喊了声。
三人齐齐回头。
纷纷露出笑脸:“大姐。”
“你们去上学堂了。”小满开心不已,摸着跑过来的月儿的衣服:“哪儿来的?”
“娘做的。”
“别说,娘这手艺还挺不错,主要是你长的俊。”小满夸道。
月儿挺开心。
“大姐,我不俊吗?”大河想把二姐挤走,被月儿用腿虚踢了一下,不敢上前。
“你也俊。”小满又看了看后面的小山,“小山也俊,都俊都俊。”
端水技术哪家强,京城得胜门找姜小满。
“大姐,快回家。你吃饭了吗?”月儿问。
“没呢。”小满摇头。
月儿微皱了眉,那家里估计没有大姐能吃下嘴的饭,她立刻掏了一小串铜板出来递给大河,“你紧着跑两步,上街上买块豆腐。先和店家赊个盆,随后给她送回去。”
“嗯。”大河点点头,接过了盆就跑。
“你小心着点,你要是敢把衣裳弄坏,看我回来不踹你。”
大河顿了顿,放慢了速度。
“呵呵,大姐,咱回家。”月儿转脸就对她堆起了笑脸,八颗牙齿,标准极了。
小满笑得不行,三个人排着队往家走。
快到姜家这一排的时候,青婶从后面追了上来。
“东家,你回来了。”青婶笑着打招呼,“姜大娘子回来了。”
小满点头打招呼:“青婶。”
“哎哎。哦哟,姜大娘子越长越标致了,这怕不是月亮里的嫦娥仙子就长这样吧。”青婶夸赞道。
小满看着胖乎乎、面容和善的青婶心生好感。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
“今日上午可顺利?”月儿问。
“顺利,顺利的很,我和希娘两人推着车去收的衣裳。一件一件查看的仔细着呢,不得不夸,希娘真挺细心的,衣服也分发下去了。东家下午还去上学吗?”青婶问。
“下午不上学了。我只上半上午。”月儿回了句:“做得不错,我回家吃口饭就过去。你们吃得了吗?“
“还没,刚做好,我寻思着东家快回来了,就过来碰碰你,好叫你放心。“
月儿点了点头:“那你快些去吧,看着些,别多吃多占,但也要吃饱。“
“我省得,你放心。“青婶答应一声又对小满说:”姜大娘子,我先走了。“
“哎,您忙您忙。“小满忙笑着和她道别。
这里房子低矮不说,还不隔音,站在街上说了这几句话,姜母已经听到了,拄着根木头棍站在了屋外,翘首望着巷口,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