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升第二次来栖凤市,他的行李极简,几件换洗衣物,一柄和光同尘剑。
至于钱?几乎用不上。
作为长青武院大会长、镇玄司记名队员,他的日常开销基本由仕途体系覆盖。
公务出行不仅全额报销,还必须乘坐公务舱。
身份带来的便利,让他越有钱,反而越不需要花钱。
数小时后,镇玄司队员开车送他到机场,无需排队,专人在特殊通道等候,身份核验、内部安检、佩剑登记流程高效且专业,登机也走优先通道,全程不到半小时。
飞机在洲际云层之上高空穿梭,脚下延绵的那些黑暗的场所光怪陆离。
而等飞行平稳落地后,接驳车已在出口等候,直接将他送往观星阁。
等到吴升踏足观星阁的门宇之前,此时从离开天星山庄到站在观星阁门前,不到24时。
“……”
而后更让他意外的是,连那张申请表都不用出示,柳寒胥的推荐早已通过内部系统同步到位。
接待人员核实身份后,恭敬道:“一切已安排妥当,吴青令请随我来。”
对方称呼他“吴青令”,而非“吴会长”。
显然,在观星阁这样的地方,镇玄司的正式身份比武院头衔更具实际分量。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秒等待。
这世界,有时竟如此简单,若没有这些通道,多少事会被琐碎流程拖垮。
……
天色已晚,观星阁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他没急着查资料,先在安排的客房住下,打算次日清晨再正式开始查阅。
然而,入住不到十分钟,房间座机响了。
“喂,是吴升小友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带笑的声音。
吴升立刻认出对方身份。
陈均海,陈屿的父亲,他想起陈屿叫他“陈二河”。
“陈前辈,是我。”
果然,陈均海开门见山,言语温和:“听说你来了栖凤,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备了顿便饭,为你接风。”
吴升心中了然。
陈屿和林简在漠寒县任职,肯定已将他在当地的战绩传回家中。
加上他这次持柳寒胥亲荐前来观星阁,陈均海作为本地镇玄司高层,自然明白其中分量。
挂了电话,他微微摇头。
此人主动接风,足见重视,他也清楚,这类应酬看似耽误修炼,实则是人际网络的重要一环。与掌握资源和信息的人建立信任,长远来看,比闭门苦修更有价值。
“就算外面下冰雹,也得去。”
好在栖凤夜雨如烟,温润朦胧,毫无寒意。
随后饭局温馨自然。
陈均海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找来其他的一些所谓的大人物,只是他的一家子而已的。
而一家热情而不刻意。
林婉茹作为对方的妻子温柔亲切。
十六七岁的陈萱作为他的二女儿活泼大方,眼神好奇地扫过他背上剑匣,却懂事地没多问。
席间聊的都是家常。
翠微湖的晨雾、流云老街的糕点、学校里的趣事等。
“慢走啊,吴升以后常来玩。”
“好。”
饭后。
陈均海才和吴升一同乘坐了一辆车,他依旧是亲自开车,这个时候才提起来一些正事。
陈均海将车辆驶上快速路,余光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这一位青年。
吴升猜的不假。
他的儿子的确是将吴升在平远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他,没有刻意的去喧哗一些什么,只是就事论事,可这些就事论事却也突出了这一个年轻人的强大。
其竟然是敢在高中部就正式申请镇玄司的考核。
关键则在于对方居然还真的考核过了?右脚含着油门车辆稳稳加速,想起来这件事情时却依旧是感慨。
言语也同步问出:“吴升小友,这一次你是因何而来呢?”
吴升说明了来意之后。
陈均海徐徐的点了点头:“观星阁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柳寒胥柳巡查给你定下的时间是12小时,而我得到了这一个消息之后,我已经帮助你把这12小时增加为24小时。”
“这是我们现阶段对你能够做到的最好优待。”
“有24小时,你应该就可以更加有效的去找到你以后真正要走的道路到底是什么了。”
他没在这件事情上面遮遮掩掩的,有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即可。
吴升了然:“多谢前辈厚爱。”
陈均海笑着点了点头:“至于你要锻造一柄新的兵器,这样吧,如果你今天晚上不着急休息,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提前去预定,这样会更加节省你的时间,不然你真的要说见到他们不是不行,但需要花费一更多精力。”
吴升秒懂,他微笑点头:“多谢。”
陈均海自然轻松很多。
车辆在快速路上驶下匝道,朝着另外的一条快速路行驶而去。
陈均海驾轻就熟,看来与另外的一个人关系也是比较密切的。
在吴升望着眼前灯火阑珊的这一座美妙的城市时,陈均海直接取出了手机,一边开车一边拨打电话。
有上一世经验的吴升对于这种行为心中是咯噔一下。
他显然还是有一些惜命的,即便这车辆从高架桥上翻下去,他也不会死,但这本能如此。
不过考虑到陈均海实力极为强大,这种行为若是分心,那就不配称之为武者之后,那倒也沉默了下去。
陈均海则是在电话之中笑着与电话另外的一边人聊了一会儿,持续了三五分钟之后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放在门板内,一边开车一边轻松的对着吴升说道:“这一个人是栖凤市相当了不得的一位匠师,品阶为三品。”
吴升瞬间惊讶:“三品。”
他手头上面的只是一只六品的天工令,他只能是请一位六品的匠人帮助他锻造兵器。
肯定是有着很多的要求在的。
结果没曾想到陈均海,居然直接找来了一位品阶为三品的匠师吗?看来对方给的远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多。
陈均海笑着轻松的点头说道:“他叫孙羽善,26岁加入的镇玄司,直到今天56,整整三十年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兵器是一个修炼之人最为重要的朋友。”
“在所有人都靠不住的时候,兵器就要挑起大梁。”
“六品天工令的确是可以锻造出来相当不错的武器。”
“但你拥有了三品的匠师之作,你便会知晓,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如臂指使。”
吴升信了。
……
一小时后,陈均海驾车驶离市区,最终驶入一片位于城市边缘、环境清幽的高档别墅区。
车辆在其中一栋带有独立院落和工作室的别墅前平稳停下。
“到了,孙大师就住这儿。”陈均海示意吴升下车。
两人步入院落,一位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他身高约一米八五,体格壮硕,肩宽背厚,但身着合体的亚麻衬衫与工装裤,手指干净修长,眼神锐利专注,整体气质壮硕中透着精细,正是那一位了不得的三品匠师孙羽善。
“老陈!”
孙羽善与陈均海显然熟络,笑着招呼一声,目光随即落在吴升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
能让陈均海亲自深夜带来的年轻人,绝不简单。
“老孙,打扰了,这位是吴升,从漠寒县来。”陈均海笑着简单介绍。
“孙前辈。”吴升抱拳行礼。
“你好!”孙羽善回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漠寒县并非繁华大邑,能出这样让陈均海重视的年轻人?
他压下好奇,直接切入正题:“小友不必多礼,老陈电话里说了,你想定制兵器?”
“是,有劳前辈。”吴升点头。
“好,里面谈。”
孙羽善不再寒暄,领着二人穿过雅致客厅,径直进入别墅后侧相连的专业工作区。
工作区宽敞明亮,温度适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与油脂气味。一侧是高温熔炉与各类锻造设备,另一侧则是多排货架,陈列着各式兵器半成品、模具及测量工具。
一进入工作区,孙羽善便开门见山:“小友,想定制何种兵器?”
“剑。”吴升回答干脆。
孙羽善点头:“剑分制式,按刃长,大致有三类。”
“短剑,四十五至六十厘米,轻灵迅捷。长剑,七十五至一百厘米,最常见,兼顾灵活与威力。巨剑,一百二十厘米以上,势大力沉,多需双手持握。你惯用哪种?”
“长剑。”吴升略作思索,“刃长在八十至一百厘米间皆可。”
“明白。”孙羽善转身走向标有“长剑”的货架。
架上整齐悬挂着数十柄剑坯,长度集中在八十五至九十厘米,形制略有差异,专供试手感。
“这些都是标准剑坯,你可试试,找最顺手的长度与重心。”
吴升上前,目光扫过,先取下一柄标着“88cm”的剑坯。
单手握持,手腕轻转,虚划数下,感受重量分布与平衡。
他并未立刻决定,又接连试了几柄不同型号,最终选定一柄刃长82厘米的剑坯。
“就这个长度。”他确认道。
“好,定82厘米。”
孙羽善记下,继续问:“剑刃形制?”
“四面剑,庄重锐利。”
“八面剑,更重坚固。”
“或带弧度的刀式,偏重劈砍?亦有其他特殊样式。”
“四面剑,简洁,重穿透。”吴升选择最熟悉的制式。
“可以。”
孙羽善点头,“剑身宽厚?这关乎硬度与韧性的平衡。”
“按常规制式,还是根据你的发力习惯微调?”
“请孙大师按常规制式把握,我信得过您的经验。”吴升坦然道。
“爽快!”孙羽善拿起皮尺与卡尺:“接下来测些个人数据,确保剑器完全贴合你的使用习惯。”
他让吴升伸出右手。
细致测量了掌宽、指长、虎口尺寸,并观察记录其自然站立与持剑姿态、臂长等数据。
“握柄偏好?圆润,还是略带棱角以增强握感?材质可选硬木、缠丝、裹皮。”
“略带棱角,缠防滑丝线。”吴升依据经验回答。
“配重呢?重心靠前,劈砍有力,靠后,更灵活。”
“略靠前,但要保证挥动顺畅。”
“剑格样式?简易十字、雕花,或定制造型?”
“简易十字,实用为主。”
“剑首是否加重?样式有要求吗?”
“稍加重,利于平衡,样式简洁。”
孙羽善一边询问,一边在专用记录板上快速勾勒草图、标注尺寸。
动作利落,条理清晰,每个细节都紧扣使用者需求。
整套问询持续约三十分钟。
最后,他放下笔,看向吴升:“基本情况已齐。”
“给我一天时间,我帮你弄一把比你背上那柄飞剑更好的!”
吴升略显好奇:“前辈认得这把剑?”
孙羽善轻哼一声,语气带点不屑,却无恶意:“万花谷那老头找别人定的,花了大价钱,偏偏没找我。”
“啧啧。”
“他啊,显然不算聪明。”
吴升悻然。
想来,也就只有孙羽善这样地位超然的匠师,才敢如此随意地将万花谷谷主称作老头子。
而吴升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孙羽善已自顾自地转身,溜达着朝材料库走去,开始专注地挑选合适的胚料,完全沉浸到自己的工作中。
这干脆利落的作风,让吴升一时有些诧异。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陈均海,陈均海笑着低声道:“行了,这里没我们的事了。老孙他就是这个性子,一旦进入状态,眼里就只有活儿。”
吴升了然点头。
孙羽善行事如此专注高效,想必正是凭借这份心无旁骛的执着,才能达到如今三品匠师的极高境界。
他心中不免感慨,若非陈均海引荐,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恐怕很难接触到这个级别的人物。
一位三品匠师,几乎是将毕生心血都倾注在了锻造之道上。
吴升自己对锻造其实也颇有兴趣,只是眼下修炼之路漫长,实在抽不出时间深入钻研。或许等到将来某日,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后,可以将此作为一条新的道路去探索。
他不再多想,对着孙羽善已投入工作的背影,遥遥抱拳示意,随后便与陈均海一同悄然离开了工作室。
孙羽善专注于手中的材料,浑然未觉二人的离去。
回程的车上,陈均海一边驾车一边说道:“这把剑,老孙既然接了,一天时间基本就能成型。”
“到时候他会派人直接送到观星阁给你,你无需再专门跑一趟。”
“有劳陈前辈费心安排。”吴升真诚道谢。
陈均海摆摆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吴升背后座椅上那柄古朴的长剑,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吴升,你背上这柄剑,听老孙刚才的意思,是万花谷那位陆谷主所赠?”
他并不认识此剑来历,但既然心有疑问,便直接问出。
他与吴升之间,无需那些弯弯绕绕。
吴升对此也并不隐瞒,坦然道:“是,此前因一些机缘,曾与陆谷主的孙女陆清蘅师姐有过共事之谊。”
“我也未曾想到,陆谷主会赠剑于我,但此剑确实解了我当时兵刃不趁手的燃眉之急。”
陈均海闻言,眼中闪过明显的讶异与赞赏,由衷叹道:“了不得啊!”
他深知万花谷陆清蘅的才名,那位女子不仅天赋出众,性情更是温婉大方,在年轻一代中声望颇高。
吴升竟能与她结下如此善缘,甚至让一向眼高于顶的陆谷主亲自赠剑,这绝非寻常际遇。
陈均海心中同时也涌起一丝庆幸,能在吴升潜力初显时便与之结交,实属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