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黎国的宫宴设在琉璃殿，殿外飘着细碎的雪粒子，殿内却暖得像融了一炉春日的阳光。
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龙涎香，烟丝袅袅缠上梁柱，映得满殿烛火都添了几分朦胧。
凌宸一身玄色锦袍坐在上首，指节分明的手正替身旁的雪姬剥着火岩果 —— 那果子红得像燃烧的炭火，果皮硬实，他却剥得极耐心，指尖沾了点果汁，也只漫不经心地用丝帕擦了擦。
雪姬穿着粉白相间的襦裙，发间簪着支珍珠步摇，随着她低头咬果子的动作轻轻晃着。
她正含着一瓣甜果肉，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殿门口的身影，当即眼睛一亮，嘴里的果子还没咽干净，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姐姐！”
楚星灵正挽着雪团的胳膊走进来，雪团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袄裙，墨发松松挽了一个云髻，露出的脖颈又细又白，像雪地里刚抽芽的柳丝。
两人手挽着手的模样，落在雪姬眼里，莫名就扎了心 —— 她从小就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父王宠着，母妃疼着，凌宸事事顺着，连苍霆和雪团这对双胞胎，也总把最好的留给她。可这会儿，她的雪团姐姐，居然先牵了楚星灵的手！
雪姬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不等雪团反应，就牢牢挽住了她另一边胳膊，脸颊还蹭了蹭雪团的袖子，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姐姐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刚才还跟凌宸哥哥说，会不会是你路上出了什么事呢。”
林昭昭 —— 哦不，现在该叫雪团了 —— 被她挽得胳膊一沉，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又软又嫩：“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第一次见那么厉害的妖魔，没被吓坏吧？”
“吓坏了！” 雪姬立刻顺着话头撒娇，脑袋往雪团肩上靠了靠，眼角却偷偷睨了眼楚星灵，那小模样，活像只护食的小狐狸。
楚星灵站在一旁，看着雪姬这副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今日穿了身水绿色的衣裙，裙摆绣着几枝寒梅，笑起来时，眼底像盛了两汪春水。
她没跟雪姬争，只是轻轻拍了拍雪团的手背，声音温温柔柔：“没事就好，刚才在殿外还跟哥哥担心你呢。”
林昭昭刚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嗤。司徒风华负手站在那里，一身月白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只是眉梢眼角都带着点不耐烦。
他方才就看见雪团被楚星灵挽着，心里本就有些发闷，这会儿又见雪姬凑上去黏着雪团，那点闷意更是直接翻成了火气。
尤其是瞥见雪姬靠在雪团肩上的模样，他差点没忍住上前把人拉开 ——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凭什么让别人这么亲近？
司徒风华强压着脾气，冷不丁开口：“凌宸殿下，管好你的人。”
凌宸正盯着雪姬的背影，脸色本就不好看。他知道雪姬依赖雪团，可方才雪姬扑向雪团时，眼里那股子亲昵，让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
这会儿听见司徒风华的话，他抬眼扫过去，语气冷得像冰：“司徒公子，管好你自己的眼睛。”
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了撞，火星子都快溅出来了。
苍霆站在楚星灵身边，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皱着眉，上前一步，把雪团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沉声道：“雪团是我妹妹，不是你们谁想黏就能黏的。”
他这话像是对着雪姬和楚星灵说的，可眼神却扫了一眼凌宸和司徒风华，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 你们俩的醋，也别当着我妹妹们的面吃。
雪团被他们这副模样逗笑了，她挣开苍霆的手，又分别拍了拍雪姬和楚星灵的胳膊，笑着说：“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既然大家都想跟我坐，那不如我坐中间，雪姬你坐我左边，星灵你坐我右边，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她说着，还故意张开双臂，做了个 “左拥右抱” 的姿势。
雪姬眼睛一亮，立刻拉着雪团的左手往座位走去，楚星灵也笑着跟上，挽住了雪团的右手。三个姑娘说说笑笑地坐了下来，留下身后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凌宸看着雪姬挨着雪团坐得紧紧的，手指都快攥紧了 —— 早知道刚才就该把雪姬拉回自己身边，也不至于让她跟雪团黏得这么紧。
可是小姑娘从小与雪团一起长大，自己可不能跟雪团抢风头，不然小姑娘生气就不好了。
司徒风华更甚，目光黏在雪团的侧脸上，恨不得冲上去把楚星灵从雪团身边挪开 —— 他的昭昭，凭什么要跟别人分享？可恶！早知道来太极天之前，就应该把婚礼办了！
他已经是第三世了！第三世等着心上人慢慢长大……她的身边却永远围着一堆不知所谓的家伙！
苍霆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目光落在楚星灵的侧影上时，却又悄悄软了几分 —— 方才楚星灵笑的时候，眼底的光真好看。
宫宴还在继续，舞姬们踩着节拍跳起了胡旋舞，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可这满殿的热闹，却半点没入凌宸和司徒风华的眼。
凌宸时不时给雪姬夹菜，可雪姬却总把菜先递到雪团嘴边，气得凌宸连夹菜的手都顿了顿。司徒风华则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雪团，见雪团被雪姬和楚星灵围着说笑，嘴角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司徒风华喝了半盏酒，突然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来，凡间冬日里有个好玩的游戏，叫冰嬉。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滑行，比骑马还刺激，不知道几位姑娘有没有兴趣？”
他这话，明着是跟所有人说，可眼神却只看着雪团。
他知道雪团好奇心重，肯定会感兴趣，到时候只要把雪团约去冰面，就能把雪姬和楚星灵分开 —— 他可不想再看着雪团被那两个姑娘围着了。
果然，楚星灵一听就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雪团：“雪团，冰嬉真的很好玩！我小时候在北境待过，跟着牧人在冰面上一起玩耍，那种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比放风筝还痛快！你要是去，我教你啊！”
雪姬也立刻忘了跟楚星灵的 “争宠”，拉着雪团的胳膊晃了晃：“姐姐姐姐，我也要去！我还没玩过冰嬉呢，凌宸哥哥，你陪我去好不好？”
凌宸本来还在吃醋，可听见雪姬的话，脸色立刻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陪你去。”
楚星辉坐在一旁，见众人都有兴趣，立刻笑着站起身：“既然大家都想去，那本太子就做主，在太湖边办一场冰嬉宴！雪团公主、雪姬郡主若是不会滑，本太子教你们啊。”
他这话刚落，就见司徒风华和凌宸同时看了过来，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楚星辉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坐了回去 —— 得，这醋劲儿，他可惹不起。
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太湖边。冬日的太湖结了厚厚的冰，阳光洒在冰面上，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岸边早已铺好了毡毯，几个宫人正守在一旁，手里拿着暖炉。
雪团看着光滑的冰面上欢快跳舞的舞姬们，忍不住惊叹：“这就是冰嬉啊？看着倒像是在冰上跳舞。”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恍惚间竟想起巫师世界的冰晶湖 —— 那时她还是林昭昭，司徒风华总爱牵着她的手，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用魔法划出漫天星子，他说那是独属于他们的婚礼序曲。
可如今，他们都成了太极天的少年少女，过往的记忆像被蒙上了一层薄雪，清晰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