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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爆裂的巨响,如同九天之上炸开的惊雷,狠狠撕碎了“忘忧居”内那令人窒息的死亡冰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硬生生劈开。

沉重的朱漆大门向内炸裂,化作无数裹挟着尖啸的木块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黑色冰雹,狂暴地激射进厅堂!断裂的铜制兽首门环扭曲着飞旋,沉闷地砸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水香、陈年酒气和腐朽尘埃,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深秋清晨凛冽气息的洪流粗暴地冲散、搅乱。

汹涌的天光,失去了所有阻碍,如同决堤的熔岩,瞬间灌满了整个昏暗的前厅。那光芒如此刺目、如此蛮横,将厅内每一寸角落的阴翳与尘埃都暴露无遗。光线切割着悬浮的飞尘,在狼藉的地面投下无数晃动跳跃的光斑。

在这片狂暴的光影与碎片风暴的中心,林晚夕残存的意识被狠狠拽回。她像一具被无形的巨锤再次砸中的破败玩偶,身体在冲击波下猛地一震,又颓然跌落回冰冷坚硬的地面。视野里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惨白与纷乱的光影碎片。蚀心石爆发的寒毒洪流,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止息,反而在内外冲击下更加疯狂地肆虐。那已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种灼烧灵魂的极寒酷刑,正以心口为原点,将她的血肉、骨骼、乃至意识,一寸寸冻结、碾碎。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是从冻结的肺腑深处硬生生撕扯出带着冰碴的空气,喉头涌上的腥甜带着刺骨的寒意。

逆着那汹涌而入、几乎令人无法直视的天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劈开混沌的远古巨神,一步踏入了这片狼藉的死亡之地。沉重的战靴,踏过地上碎裂的门板残骸,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踏碎山河的沉重韵律。晨风卷起他身后墨色的大氅,如同翻涌的死寂怒涛。

光线勾勒出他刚硬如刀削斧劈的侧面轮廓,却无法照亮他低垂帽檐下的面容,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阴影。然而,仅仅是这道沉默伫立的身影,便散发出一种比云湛那掌控一切的冰冷更原始、更蛮横的威压。那是一种历经尸山血海、从地狱最深处爬回人间的煞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甚至压过了蚀心石爆发的寒流,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滞重。

林晚夕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那道身影上。陌生……绝对的陌生……那沉重的战靴,翻涌的大氅,刚硬的轮廓,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个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的存在。可就在这濒死的恍惚中,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彻底抹去的诡异熟悉感,如同冰层下悄然游过的一道暗影,在她混乱的识海深处一闪而逝。这感觉荒谬绝伦,却又真实存在,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在她即将冻结的意识边缘。

云湛的动作停滞了。那只刚刚探向蚀心石、意图掌控林晚夕生死的手,悬停在半空,距离林晚夕的心口不过寸许。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这是林晚夕第一次,在云湛那张永远如同戴着一副完美冰冷面具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清晰的裂痕。

那并非惊恐,而是一种纯粹的、巨大的意外,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审视,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骤然被投入一块巨石,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他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视线穿透激荡的尘埃与刺目的光柱,死死锁定在门口那道如山岳般沉默的身影上。那目光中的探究与冰冷依旧,但先前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与玩味的残酷,如同被狂风刮过的薄冰,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是你?”云湛的声音响起,低沉依旧,却失去了那份丝绒般的平滑悦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的冰层下艰难凿出,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生硬质感,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乎被完美掩盖的凝重,“你竟然……没有死?”

最后一个“死”字,尾音极轻,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这片死寂的空气。

门口的阴影里,一声冰冷短促的嗤笑响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与轻蔑。那笑声极其短暂,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那人动了。

没有疾冲,没有怒吼,只有一种磐石移动般的沉稳与决绝。他向前迈出一步,沉重的战靴碾过地上最大的一块门板碎片,厚实的木头在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下瞬间化为齑粉,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放开她。”

三个字,如同三块从万丈冰峰上崩落的玄铁,裹挟着能冻结血液的酷寒,狠狠砸向云湛。那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粗粝的砂石在生锈的铁板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一种尸山血海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瞬间拉近。那顶低垂的斗笠阴影下,仿佛有两点寒星骤然亮起,穿透了弥漫的尘埃与光线,死死钉在云湛身上。

“她,”嘶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冷酷霸道,“是我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无形煞气,如同无形的怒潮,以那人为中心轰然爆发!厅堂内尚未落定的尘埃再次被猛烈卷起,形成混乱的涡流。那股煞气带着浓重的血腥与铁锈味,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刮过林晚夕裸露的皮肤,竟让她体内肆虐的蚀心寒毒都为之短暂一滞!

“你的人?”云湛悬在半空的手指终于完全收回。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将那瞬间爆发的煞气悄然卸开。他脸上那丝惊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隐没,重新被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冰冷所覆盖。唇角甚至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被冒犯的、酝酿着风暴的平静。

“呵……”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冷笑溢出他的唇边,如同毒蛇吐信。他的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越过地上蜷缩抽搐、濒临冰封的林晚夕,重新落回那个如山岳般矗立的身影,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刺穿那顶低垂的斗笠,“一个将死之人,也配谈归属?”

云湛话音未落,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凝练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冰洋,猛然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这股气息并非煞气,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与对方那狂暴凶戾的煞气狠狠撞在一起!

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嗡鸣!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气息在厅堂中央激烈碰撞、绞杀!无形的力场扭曲了光线,地面细小的木屑和尘埃被无形的力量卷起,疯狂旋转飞舞,形成两道肉眼可见的、相互倾轧的微型风暴!

林晚夕蜷缩在两道恐怖气息碰撞的旋涡边缘,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两股力量撕碎了。蚀心石的寒毒在这狂暴的压力下,仿佛找到了新的宣泄口,再次疯狂反扑!那股灼烧灵魂的极寒瞬间冲垮了她最后一丝抵抗意志,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起来,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混杂着冰晶的暗红血沫。喉骨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濒死的嗬嗬声从齿缝间艰难挤出。

视线彻底模糊、旋转、碎裂。云湛那重新变得冰冷无情的脸,门口那道如山岳般沉默却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身影,在她涣散的瞳孔里扭曲、重叠,最终化为一片混乱的光影旋涡。死亡的冰冷触手,已经缠绕上她的脖颈,正一点点收紧。

不……不能……就这么……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冰渊,连身体的存在感都要消失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活水般的触感,从她紧贴着冰冷地面的左手袖口传来!

是那枚淬毒的银针!

在蚀心石寒毒全面爆发、身体被云湛重创、又被两股恐怖威压反复碾压的绝境下,她几乎已经彻底遗忘了这枚最后的杀器。它冰冷、纤细、微小,如同她此刻的生命一般脆弱不堪。然而,就在她濒临彻底崩溃的极限,身体肌肉最后一次无意识的剧烈痉挛中,那枚紧藏在袖口暗袋夹层里的致命毒针,竟然被这股痉挛的力量猛地挤了出来!

针尖那一点幽蓝的死亡光泽,在混乱的光影和弥漫的尘埃中,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又是如此真实、如此冰冷地滑入了她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的左手指尖!

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甜腥铁锈味,透过指尖那仅存的、微弱的神经末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即将熄灭的意识之上!

杀机!

这被遗忘的、淬炼于绝望深渊的最后杀机,在死亡降临的前一刻,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力量……她需要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林晚夕涣散的瞳孔深处,那点孤注一掷的冷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在无边无际的冰寒与黑暗里,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芒!她残存的、被剧痛和寒毒反复蹂躏的意志,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不顾一切的狠戾!

所有的痛楚——蚀心石那灼烧灵魂的极寒,左臂骨折处钻心刺骨的剧痛,心脉濒碎的沉重钝痛,脏腑被冰晶撕裂的尖锐痛楚——在这一刻,被这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求生狠戾强行压下、点燃!

她不再试图对抗那几乎要将她碾成粉末的恐怖威压,反而借助那两股力量碰撞形成的、令人窒息的漩涡压力,将身体最后残存的一丝气力,连同那深入骨髓的不甘与恨意,全部灌注到左臂!

那条被云湛轻易拂断、软垂在地的左臂,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臂骨断裂处,蚀心石的寒毒正疯狂顺着伤口侵蚀蔓延,试图将这条手臂彻底冻结、废掉。但林晚夕不管不顾!她甚至利用了这股刺骨的冰寒带来的短暂麻痹感,强行驱动着那断裂臂骨周围的肌肉!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反噬般的低吼,从她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伴随着这声嘶吼,她蜷缩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次、竭尽全力的弹动!

不是向前扑杀,也不是向后躲避!

而是借着身体这最后一下弹动的力量,她那灌注了所有意志、所有痛苦、所有绝望恨意的左手,如同一条从冻土中骤然弹起的毒蛇,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决绝,猛地朝着自己身体上方——那两道恐怖气息激烈碰撞、扭曲力场的核心区域——狠狠刺了出去!

目标,不是云湛,也不是那个如山岳般的身影!

目标,是那片虚无的空气,那两股力量疯狂绞杀的旋涡中心!

这完全是自杀式的一击!她的手臂,她的身体,在刺入那片力场旋涡的瞬间,必将被那两股恐怖的力量彻底撕碎!

但林晚夕不在乎!

她只知道,这是她最后能发出的声音!是她向这冰冷、残酷、掌控她命运的世界,刺出的最后一根毒刺!哪怕只能溅起一点微不足道的血花,哪怕只能让那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感到一丝意外,她也绝不低头!

毒针幽蓝的针尖,划破弥漫的尘埃,带着她生命最后的光华,义无反顾地刺向那毁灭的旋涡!

就在林晚夕那淬毒的银针,带着她生命最后的光华与玉石俱焚的决绝,刺向两道恐怖气息绞杀中心的刹那——

“哼!”

一声冰冷的、带着一丝意外和绝对掌控意味的轻哼,几乎同时从云湛唇边溢出。

他那只刚刚收回、笼在宽大袍袖中的右手,仿佛早已预判到了林晚夕这垂死反扑的轨迹,闪电般探出!动作优雅而精准,不带一丝烟火气,后发而先至!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如同白玉雕琢,却在探出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其冰冷的意志所冻结。他没有去抓林晚夕的手腕,也没有去挡那枚毒针,而是极其精准地、如同拈花摘叶般,用拇指与食指的指腹,轻轻捻住了那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毒芒的针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万分之一秒。

针尖距离那狂暴的力场旋涡,只有毫厘之遥!

那一点致命的幽蓝,在云湛那近乎透明的、毫无血色的指腹间,微弱地闪烁着,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毒虫,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林晚夕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拼尽所有意志驱动的左臂,如同被无形的冰墙阻挡,所有力量瞬间泥牛入海!毒针被捻住的瞬间,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精纯、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力量,顺着针体逆流而上,瞬间冲垮了她左臂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并如同附骨之疽,沿着断裂的臂骨伤口,狠狠刺入她已被蚀心寒毒肆虐得千疮百孔的经脉!

“呃啊——!”比之前更加凄厉的惨嚎冲破她的喉咙,却又在出口的瞬间被那股侵入的寒力生生冻结,化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气音。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只有左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僵硬地悬在半空,那枚淬毒的银针,如同耻辱的标记,被云湛两指轻描淡写地捻着。

“锁喉?”云湛垂眸,目光落在那点幽蓝上,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玩物,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组织的最后问候?还是你给自己准备的解脱?”

他指尖微微一动。

叮!

一声极其清脆、却如同丧钟般敲在林晚夕心头的轻响。

那枚凝聚着她所有绝望杀机的“锁喉”毒针,在云湛那看似轻巧的指力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从中断为两截!闪着幽蓝毒芒的针尖部分无力地坠落,叮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滚了几滚,最终停在一小滩林晚夕咳出的、尚未完全冻结的暗红血污旁。

而剩下的半截针尾,依旧被云湛捻在指间。他看也未看,指尖随意一弹。

嗤!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那半截针尾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寒芒,精准无比地射入林晚夕左肩上方、靠近脖颈的肩井穴附近!位置拿捏得妙到毫巅,只入肉半分,恰好切断了她左臂与身体最后一点神经联系,彻底废掉了她这条手臂,却又避开了主要的血管,只留下一道细微的、迅速凝结冰霜的血痕。

林晚夕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瘫软,连最后一丝痉挛的力量都消失了。左臂如同彻底剥离了身体,只剩下蚀心寒毒和云湛注入的那道阴寒之力在断臂处疯狂肆虐的冰冷麻木。屈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她甚至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湛的目光,终于从地上那滩血污中断裂的毒针上移开,重新投向门口那道如山岳般沉默的身影。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从林晚夕垂死反击,到毒针被毁、废臂,不过瞬息之间。

“垂死的挣扎,总是格外有趣,也格外……徒劳。”云湛的声音恢复了那份令人心悸的从容,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在衣袖上的尘埃。他对着门口的身影,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带着一种残忍的兴味,“看来,你的‘人’,并不怎么听话,也……不怎么中用。”

门口,那道如山岳般沉默的身影,在林晚夕毒针被毁、左臂被废的瞬间,骤然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凶煞之气!

低垂的斗笠之下,仿佛有两点实质般的血焰轰然点燃!那并非错觉,浓稠如血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穿透了斗笠的阴影,在弥漫的尘埃中投下两道令人心悸的红芒!

他脚下的地面,承受不住骤然爆发的力量,坚硬的青石板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纹以他战靴为中心,无声地向四周疯狂蔓延!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爆鸣,厅堂内尚未落定的尘埃再次被这股纯粹暴戾的气息狠狠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清晰的环形地带!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来自九幽炼狱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杀意!

然而,就在这股足以让任何生灵肝胆俱裂的凶煞之气攀升到顶点,即将化作毁灭一击的前一刹那——

“呜……呃!”

一声微弱到极致、却如同濒死幼兽哀鸣般的痛苦呻吟,从地上林晚夕的喉咙深处溢出。

这声音如此细微,混杂在尘埃落地的簌簌声和空气的嗡鸣中,几乎难以察觉。但门口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那狂暴攀升的、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凶煞之气,却因为这声微不足道的呻吟,骤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凝滞!

那两点在斗笠阴影下燃烧的血焰,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锁死在云湛身上的、那如同实指刀锋般的目光,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极其隐晦地扫过了地上蜷缩的身影。

就是这一刹那的凝滞!

云湛那双幽邃冰冷的眼眸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精芒骤然闪过!如同蛰伏的毒蛇终于捕捉到了猎物最细微的破绽!

他那只刚刚废掉林晚夕左臂、此刻依旧悬在身前的手,五指极其轻微地、以一种玄奥难言的轨迹,向内一收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带起一丝气流。

然而,就在他五指拂动的瞬间,整个“忘忧居”前厅的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荡漾起一层肉眼难辨的、透明的涟漪!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粘稠得如同水银般的奇异力场,以云湛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空气仿佛变成了凝固的胶体,光线在其中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地上细小的木屑尘埃,被这股力量牵引,不再下落,反而诡异地悬浮起来,微微震颤着。

这力场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催眠与迟滞意念的诡异波动,如同亿万只冰冷的触手,瞬间探入厅内每一个生灵的识海!

门口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首当其冲!他那攀升到顶点的凶煞之气,在这股冰冷滑腻的意念力场侵入识海的瞬间,如同奔腾的熔岩骤然撞上了无形的冰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翻涌的大氅猛地一顿,踏前一步蓄势待发的沉重战靴,硬生生停在了龟裂的地面上!

“惑神引?”嘶哑低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被强行压抑的惊怒,“你竟敢……”

他的话语被强行打断。那股冰冷滑腻的意念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缠绕、侵蚀着他的杀意与意志。他低垂的斗笠下,仿佛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吼。翻涌的大氅剧烈鼓荡,脚下的裂纹再次扩大,显然在动用某种强横的力量对抗这诡异的意念侵袭。但他那如山岳般稳固的气势,终究是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动摇和迟滞!

而地上蜷缩的林晚夕,在这股诡异力场笼罩下来的瞬间,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更是如同风中残烛,被狠狠吹拂!那冰冷滑腻的意念触手探入她混乱的识海,带来的不是催眠,而是更加剧烈的撕裂感!蚀心石的寒毒似乎被这外力引动,再次疯狂反噬!她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涌出更多的血沫和冰碴,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旋涡的碎片,彻底被混乱的黑暗与极寒吞没。视野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惨白冰雾。

就在门口身影被“惑神引”迟滞、林晚夕意识彻底沉沦的瞬间——

云湛动了!

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和摆脱的机会!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在原地留下一道极其模糊的残影,真身已如一道撕裂凝固空间的黑色闪电,朝着门口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疾射而去!

速度快到了极致!所过之处,悬浮的尘埃被带起一道清晰的真空轨迹!

他那只拂出“惑神引”的手并未收回,此刻五指成爪,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冰蓝色的森然气芒,带着一种洞穿一切、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直取对方斗笠阴影下、咽喉要害!

爪未至,那凌厉到极点的冰寒指风,已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地面被指风余波扫过,留下数道深达寸许、边缘凝结着白霜的恐怖爪痕!

这一击,狠辣、刁钻、迅疾如电!时机把握妙到毫巅,正是对方心神被“惑神引”迟滞、气势出现波动的刹那!更是借用了林晚夕那声痛苦呻吟制造的、极其短暂的干扰!

门口的身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绝杀一击的恐怖!斗笠阴影下,那两点血焰骤然收缩!一声如同闷雷般的低吼从他胸腔中炸开!他强行压下识海中翻腾的冰冷滑腻感,那如山岳般的气势瞬间再次凝聚!面对这足以洞穿金石的冰寒利爪,他竟然不闪不避!

一只覆盖着暗沉金属护臂的巨手,从翻涌的大氅下悍然探出!那只手五指箕张,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皮肤呈现出一种久经风霜的古铜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浅不一的陈旧疤痕。一股纯粹、蛮横、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凝聚于那只巨掌之上!

没有精妙的招式,没有玄奥的变化,只有一种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碾压!那只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沉闷爆响,后发而先至,如同拍打苍蝇般,朝着云湛那撕裂而至的冰寒利爪,狠狠对轰而去!

爪掌尚未相接,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力量已然在虚空中狠狠碰撞!

轰隆!!!

一声远比大门爆裂时更加沉闷、更加震撼人心的巨响,如同两座冰山在深海轰然对撞!

狂暴的气浪以两人碰撞点为中心,呈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猛然向四周炸开!厅堂内所有尚存的、未曾被大门爆裂波及的桌椅板凳,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被撕扯、挤压、碾碎成无数木屑齑粉!墙壁剧烈震动,簌簌落下大片灰尘和墙皮,仿佛整个忘忧居都在这一击下呻吟颤抖!

地面,早已龟裂的青石板再也无法承受,如同被巨犁狠狠犁过,寸寸翻卷、碎裂!无数碎石被气浪卷起,如同子弹般激射向四面八方!

云湛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在空中划出一道略显仓促的弧线,向后飘退丈许,宽大的黑袍被气浪撕扯得猎猎作响,但他落地时脚步依旧轻盈,如同柳絮飘落,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只是那双幽邃的眼眸深处,冰寒更甚,刚才碰撞的巨掌上传来的那股纯粹蛮横的力量,显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门口那道身影,如山岳般岿然不动!脚下的地面却彻底塌陷下去,形成了一个浅坑。覆盖着金属护臂的巨手缓缓收回,五指微微开合了一下,似乎也在化解着那侵入骨髓的冰寒之力。翻涌的大氅缓缓平息,斗笠的阴影下,那两点血焰重新亮起,死死锁定着云湛,一股更加暴戾、更加嗜血的凶煞之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在他周身无声地酝酿、沸腾!

就在两人这惊天动地的对轰余波尚未平息,狂暴的气流仍在厅堂内肆虐呼啸,卷起漫天木屑尘埃之时——

异变陡生!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枚被云湛指尖捻断、淬有“锁喉”剧毒的幽蓝针尖,正静静地躺在地上,离林晚夕咳出的那滩尚未完全冻结的暗红血污不过寸许之遥。

那滩血污,在云湛与神秘人恐怖力量对撞产生的剧烈震荡和冲击波下,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猛地剧烈一颤!

几滴粘稠的、带着细小冰晶的暗红血珠,被这剧烈的震动猛地抛飞起来!

其中一滴,不偏不倚,如同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拨弄,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极其精准地,滴落在那枚静静躺着的、闪烁着致命幽蓝光泽的毒针针尖之上!

嗤——!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冷水的轻响!

那滴暗红的血珠,在接触到毒针针尖幽蓝光泽的刹那,仿佛被赋予了某种诡异的活性!幽蓝的毒芒瞬间如同活物般,顺着血珠向上蔓延、渗透!暗红的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染成一种妖异、深邃、令人心悸的紫黑色!

这滴被剧毒浸染的紫黑色血珠,在冲击波卷起的气流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弹射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地上蜷缩着、因蚀心寒毒彻底爆发和意识沉沦而微微张着嘴、艰难喘息的林晚夕!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林晚夕此刻意识涣散,五感几近封闭,完全沉浸在被冰封的痛苦深渊之中,对外界这细微却致命的变故毫无所觉!

紫黑色的毒血珠,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之吻,在混乱的光影和漫天飞舞的尘埃木屑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精准地射入了她因痛苦喘息而微微开启的、苍白干裂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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