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的思绪,随着裴秀明那句关于“小丫头”的问话,瞬间被拉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绿树成荫的家属大院。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些尘封的、模糊的童年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那时候,父母总是很忙,早出晚归,他常常一个人在大院里玩耍。
院里孩子不少,成群结队,闹哄哄的。而在那群孩子里,有一个显得格外孤零零的小女孩。
她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安静地蹲在沙坑边自己玩,或者抱着一个旧旧的布娃娃坐在石凳上看着别的孩子疯跑。
因为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加上她家似乎也是刚搬来不久,没什么根基,便成了院里几个调皮男孩子欺负的对象。
张易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他刚打完球回来,就看到那几个熟悉的小恶霸正围着那个小女孩,抢她的布娃娃,还推搡着她,嘴里说着难听的话。
小女孩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又强忍着不敢出声。
当时才七八岁的张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股火就冲上了头顶。
他扔下篮球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就跟那几个比他壮实的男孩扭打在一起。
他虽然年纪小,但性子倔,打起架来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最终把那几个男孩打跑了,自己也挂了彩,嘴角淤青,衣服也扯破了。
他记得自己当时走到那个小女孩面前,把那个被踩脏的布娃娃捡起来,拍了拍灰,递还给她。
还故作老成地说:“别怕,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保护你!”
从那一天起,那个叫“啊糯”的小女孩,就真的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去掏鸟窝,她在下面抱着衣服等着;他去小卖部买冰棍,总会给她带一根;
他和小伙伴们玩打仗游戏,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眼睛里全是依赖和崇拜。
她会细声细气地叫他“易哥哥”,会把妈妈给她做的好吃的,偷偷省下来留给他。
那段时光,充满了夏日阳光、知了鸣叫和无忧无虑的欢笑,直到她十岁那年,突然就跟着家人搬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裴秀明突然提起那个小丫头干什么?张易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难道裴媛希就是……?
可是,这怎么可能?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明明叫“啊糯”,说话细声细气,有些怯生生的。
和眼前这个气质清冷、举止优雅、光芒四射的魔都外国语大学校花裴媛希,除了眉眼间依稀还有一丝当年的影子,无论是名字还是气质,都相差太远了!
裴秀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张易脸上那混合着回忆、恍然以及深深困惑的表情,他笑了笑。
主动揭开了谜底:“张易,不用猜了。媛希,就是当年那个总跟在你屁股后面,被你保护着的那个小丫头,啊糯。”
“什么?!真的是她?!”
张易震惊地脱口而出,目光猛地转向裴媛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颤抖,“可是……裴叔叔,那个小丫头,她……她不叫裴媛希啊!我记得很清楚,她叫啊糯!”
看着张易这副难以置信、急于求证的样子,裴秀明和裴媛希父女俩相视一笑。
裴秀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女儿,温和地说道:“丫头,还是你自己来跟你的‘易哥哥’解释一下吧,这个名字的由来。”
张易的目光立刻牢牢锁定在裴媛希身上,充满了急切和探究。
裴媛希在父亲和张易的注视下,白皙的脸颊上悄然浮起两抹动人的红晕,她微微低下头,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显示出她内心的羞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才抬起眼,目光如水般望向张易,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心尖,缓缓说道:
“因为……‘啊糯’……那是我的小名。只有家里最亲近的人,还有……小时候大院里的你,才会那样叫我。我的大名,是在搬走之后,上了中学才正式改叫裴媛希的。”
“小名!啊糯……是裴媛希的小名!”
这个解释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解开了张易心中最大的疑惑!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在这一刻都变得顺理成章!
为什么初见裴媛希时会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为什么她对自己总是似乎比别人多一份关注和善意。
为什么她会主动接近自己,甚至今天带他来到如此机密的地方……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埋藏在十多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大院里!
“原来……原来你就是啊糯!” 张易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发颤,他看着裴媛希,眼神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惊喜和感慨。
“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眼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他顿了顿,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急切地问道:“那你呢?你是不是那时候第一眼就认出我了?”
裴媛希迎着他灼热的目光,脸上红晕更甚,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温柔而怀念的笑意。
轻声肯定道:“是啊,张易。从新生晚会上,你的出现我就已经认出你了!”
这一刻,仿佛有无形的桥梁在两人之间瞬间架通,十多年的时光隔阂被这突如其来的相认轻易抹去。
两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和回忆的浪潮中,忍不住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几句童年趣事。
哪次一起爬树掏鸟窝差点摔下来,哪次偷了邻居家的地瓜烤来吃被追着跑,哪次张易为了护着她跟大孩子打架……欢声笑语暂时驱散了房间内原本严肃机密的气氛。
裴秀明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脸上带着欣慰而又复杂的笑容,没有打扰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妹”。
直到两人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
他神情变得郑重起来,目光再次聚焦在张易身上,沉声问道:“张易,叙旧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媛希今天特意带你过来这里吗?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们相认。”
张易闻言,也从重逢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他摇了摇头,神色恢复了严肃:“裴叔叔,请讲,我不知道。”
裴秀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看新闻?”
张易点了点头:“看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将早上和陈稚洁一起吃早餐时看到的那个新闻,与父母神秘的工作、裴秀明严肃的表情联系了起来。
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试探着问道:“难道……是今天早上新闻里播报的那颗……正在闯入太阳系的、疑似外星飞船的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