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站在会晤亭中央,掌心还残留着符印的余温。他的手指没有松开,指尖微微发麻,那是灵力长时间凝聚后的自然反应。三个人影立在结界外,一个持令者,一个补给队领头,还有一个黑袍人。他们都没有动,像是在等他说第一句话。
他终于开口:“你们之中,若有只为查探而来,现在可以走。”
声音不高,也不低沉,只是平平地落在空气里。没有人退后。持令者站得笔直,补给队领头低头看着脚前的石缝,黑袍人依旧蒙着脸,连呼吸都听不见。
路明的目光落在持令者身上。“你带着议会令符,但签发时间太巧。项目刚稳,你就到了。你说你是巡查,那我问你——你能带来什么?”
对方眉头一动,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想说什么,又放下。
“我不是不让你们进。”路明继续说,“我是不让空手来的人进。数据不会白给,资源也不会随便用。你要证明你不是来看热闹的。”
持令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可以申请专项拨款,调派两名高级阵法师支援后续维护。”
“光有人不行。”路明摇头,“我要的是共享权限。七号项目的每一步进展,你们得同步记录,不得私自截留。反过来说,我也愿意开放部分非核心参数,供议会备案审查。”
对方眼神变了。这不是普通的技术通报,而是实质性的合作门槛。
“你不怕泄密?”持令者问。
“怕。”路明答得干脆,“但我更怕没人能接住这个成果。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它,早晚有一天会倒下。与其到时候没人知道怎么维持,不如现在就让该知道的人知道。”
持令者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玉简,放在身前的小案上。“这是我这次带来的全部权限凭证。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可以激活绑定。”
路明没伸手去拿。他只是一挥手,一道光幕升起,上面浮现出一段加密曲线——正是能量稳定后的关键波动图谱。
“这些,只有合作者才能看。”他说,“你现在看得到,是因为我还愿意谈。等你走出这里,再想看一眼,就得按规矩来。”
持令者盯着那条绿线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我可以代表议会签署临时协作协议。数据双向流通,责任共担。”
“那就签。”路明抬手,一块空白玉简便出现在案上,“时限三个月,期满重新评估。期间任何一方违约,自动切断权限。”
两人各自输入灵识印记,玉简微光一闪,契约成立。
路明收回手,转向补给队领头。“你们送物资,应该清楚外面的情况。最近浊气扩散有没有加剧?”
那人抬起头,明显有些意外会被问到这个。“东岭三村已经封了两座井口,北原那边开始出现夜间咳血的病例。我们带的净化符不够用,只能应急。”
“所以你们才送来这么多补给?”路明追问。
“是。但也知道这点东西撑不了多久。”
路明点头。“如果有一种阵法,能持续压制浊气蔓延,甚至逐步净化源头,你们愿不愿意推?”
补给队领头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住情绪。“愿意是愿意,可这种技术……一般不会对外放。”
“我可以放。”路明说,“前提是你们负责落地执行。选试点,组织人力,协调地方势力。我出技术方案,你们出执行力。怎么样?”
对方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起的纸册。“这是我们整理的地方需求清单。如果您真打算做,这里面有七个村子符合条件,随时能启动。”
路明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地点、人口、现有防御等级、资源缺口,全都列得清楚。
“明天我就让人拟一份应用转化草案。”他说,“你们回去后召集相关人员,准备对接。”
补给队领头深深吸了口气,躬身行礼:“谢谢您给这个机会。”
路明没回礼,也没说话。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黑袍人。
“你没说话,也没走。你想做什么?”
黑袍人缓缓抬头,薄纱下的目光很稳。“我想参与净化阵法的建设。”
“理由?”
“我来自南荒断脉谷,那里十年前就被浊气侵蚀。活下来的人,一半靠药吊命。我知道那种痛。”
路明盯着他看了许久。“你没有凭证,也没有背景说明。凭什么让我信你?”
“凭这个。”黑袍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暗灰色的雾气,正在缓慢旋转。那不是攻击性灵气,而是一种被压缩过的浊气样本。
“这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如果你们的技术能处理这种浓度的污染,那就真的有用。”
路明神色微动。这种纯度的浊气,连研究院都少见。
“你可以留下。”他说,“但要接受监控。所有行动记录在案,不得接触核心系统。”
黑袍人点头:“我只要能参与,别的都不重要。”
路明不再多问。他转身走到主控台旁,将三份初步意向录入玉简。持令者的协作协议、补给队的应用推广计划、黑袍人提交的浊气样本编号,一一归档。
“把这些送去研究院预审。”他对守卫下令,“标记为‘优先级乙上’,二十四息内反馈意见。”
守卫接过玉简,迅速离开。
亭子里安静下来。三方来者各站一方,气氛不再紧绷,却仍有距离。路明站在中央,手扶案边,指节因长时间用力泛白。
他知道这还远不到放松的时候。协议只是开始,真正难的是执行。但至少现在,门打开了。
持令者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主动提合作?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独揽成果。”
路明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一个人守不住太久。而且……”他顿了顿,“这项技术本就不该只属于一个地方。”
补给队领头低声说:“您愿意拿出来,已经是大恩。”
“不是恩。”路明纠正,“是交换。你们提供需求和执行,我提供技术支持。谁也不欠谁。”
黑袍人站在角落,轻声问:“如果将来有人想抢走它呢?”
路明的手慢慢握紧案角。
“那就看谁更快。”他说,“也看谁更狠。”
远处传来一声钟响,是午时的报时。阳光斜照进亭子,映在玉简表面,反射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路明抬起手,抹掉额角最后一丝汗。他的衣服还是湿的,贴在背上,但他没换。
他拿起桌上的三份草案,重新检查了一遍签名与时间节点。一切都对。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亭外通道尽头。
那里有一道影子正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