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寒无咎静静侧卧着，姚浅凝枕在他的臂弯里，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
他却没有丝毫睡意，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清明，定定地望着屋顶。
白日里那短暂的一幕在他脑中反复回放：穆琯玉递过玉瓶，姚浅凝接过，毫不犹豫地服下那枚药丸……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了然，让他心中莫名有些滞涩。
他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与她有关，或许……也与他有关。
犹豫良久，直到听到怀中人儿一声无意识的轻咤，似乎要翻身，他终是忍不住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将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声音压得极低。
“……浅浅。”
姚浅凝其实并未深睡，感受到他臂弯的力度和这声低唤，她懒懒地“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睡意朦胧的柔软。
寒无咎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选择最直接的问法。
“白天……穆琯玉给你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究，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怕被排除在外的慌乱。
姚浅凝闻言，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仰起脸来看他。
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有些柔和，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里此刻溢满了关切。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不安从何而来。
这个看似冷漠的杀手，其实心思细腻得像一张网，总能捕捉到她最细微的动向。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伸出手指，轻轻描摹着他微蹙的眉心，笑了笑，语气坦然。
“避子药。”
三个字，清晰明了。
寒无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更深的困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
姚浅凝看着他的反应，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解释。
“琯琯给的，是永久的。”
“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没有副作用。”
她顿了顿，指尖停留在他心口，感受着那里瞬间加快的搏动，抬眼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这样……不好吗？”
她的目光清澈，没有试探，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他的想法。
寒无咎沉默了。
他从未思考过“孩子”这个问题。
他的生命里，从前只有杀戮和服从，后来，就只有她。
孩子……是一个遥远到从未进入他认知范畴的概念。
他仔细感受着自己的心绪。
听到“不会有孩子”时，第一反应并非是失落或遗憾，而是一种……奇异的放松。
仿佛某个潜在的不安定因素被彻底排除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平静的面容，忽然明白了。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下她一个人。
任何可能分散她注意力、可能让她陷入危险、可能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复杂的存在，都是不必要的。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入怀中，脸颊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然后用一种异常清晰和坚定的声音，低低地回答。
“好。”
没有孩子，意味着她永远只是他一个人的浅浅，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意外和变数，他可以更纯粹、更专注地守护她，而不用担心任何外来因素可能带来的伤害或分离。
姚浅凝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释然与肯定，心下最后一丝若有似无的考量也烟消云散。
她唇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指尖原本安抚性地停留在他心口，此刻却悄然改变了轨迹。
“阿咎～”
她拉长了语调，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故意的撩拨。
“既然把我叫醒了……”
她的手指灵巧地滑进他微敞的衣襟，温热的指尖直接触碰到他紧绷而温热的肌肤，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肌肉和骤然加快的心跳。
她抬起眼，在昏暗中捕捉到他骤然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方才的平静被猝不及防的灼热所取代。
她轻笑一声，气息拂过他敏感的颈侧，完成了未尽的话语。
“……就不要睡了。”
寒无咎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被她大胆的举动和直白的邀请弄得呼吸一窒。
所有关于“孩子”、“未来”的思绪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具温软的身躯和她作乱的指尖。
他灰蓝色的眼眸暗沉下来，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渴望。
没有言语，他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原本只是环抱的手臂骤然收紧，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将她笼罩在自己身下阴影之中。
他低头，精准地捕获了她那犹带着狡黠笑意的唇瓣，吻得深入而急切，带着一种被撩拨后的、不容置疑的强势。
昨夜初尝的甘美与生涩已被一种更本能、更炽热的探索所取代。
姚浅凝满意地感受着他的失控，主动迎合着他的吻，手指在他坚实的背脊上留下暧昧的划痕。
屋内温度骤升，月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摇曳生姿。
夜，还很长。
而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来回应她这突如其来的“失眠”提议。
帐内气息交融，温度灼人。
就在情动最为浓烈、意识几乎要被本能淹没的顶点，姚浅凝却忽然偏过头，避开了寒无咎追索的唇。
她的呼吸急促，眼眸因情欲而湿漉漉的，却带着一种执拗的清明，紧紧锁住他同样迷离的双眼。
“阿咎……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兀。
寒无咎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撑在她上方，灰蓝色的眼眸里汹涌的情潮尚未退去，却又因这个直击灵魂的问题而掀起了更深的波澜。
汗水顺着他冷峻的轮廓滑落，滴在她泛着粉色的肌肤上。
他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眼中读出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
是试探？是索求承诺？还是……仅仅想听一个答案？
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也容不得任何虚假的言辞。
在这样肌肤相亲、毫无保留的时刻，任何敷衍都是亵渎。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喘息粗重。
“命……”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这个字还不足以表达那深入骨髓的依存，又沙哑地、无比郑重地补充道。
“……是命。”
你不是我所拥有的某样东西，不是任务，不是欲望的客体。
你是我赖以呼吸的空气，是心脏跳动的唯一理由，是这具躯壳存在的全部意义。
失去你，我的世界将瞬间崩塌，归于死寂。
你就是我的命。
这句话简单到极致，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沉重，更真实。
姚浅凝的瞳孔微微放大，清晰地映着他此刻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神情的脸。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因这句告白而绷紧的肌肉，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为她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她不再言语，而是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用一个更深、更缠绵的吻，封缄了他的答案，也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屋内的温度再次攀升，这一次，交融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两颗在黑暗中彼此确认、紧紧相依的灵魂。